納特圓滿地完成了皇帝陛下交代的任務。在他撰寫報告的同時,帝國的大軍也在整備啟程。
皇帝已經沒有一丁點耐心繼續停留。
“損毀城池的爛攤子留給龍巢城堡自己的人去清理。”
但查尼以帝國皇室的名義向城堡索取了數額巨大的賠償金。無論他們是開爐提煉也好、從瀝青中挖掘也罷,這筆錢記在賬上,算是他們倒黴惹毛皇帝之後的懲罰。
納特則暗地裡出錢請當地人敲下了一顆龍牙帶走。
他將龍牙洗刷乾淨放在口袋裡,閒暇的時候一直在觀察。
這顆龍牙有拳頭那麼大,形態類似於肉食動物的尖牙,表麵有嚴重磨損的痕跡。
“這些痕跡是咀嚼堅硬食物留下的……而這種凹坑,有可能是是搏鬥中留下的……”
納特用放大鏡不斷地觀察龍牙的細節,不停地自言自語。
“對龍來說生活也不太容易,它的食物都非常堅硬難以咀嚼。”
“你沒見過也知道嗎?”佐伊漫不經心地問。
“是推斷。”納特說,“這也是科學研究的一種方式,就是根據現有已知的一些情況,去猜測另一些未知的情況。隻要限定的條件合適,這種猜測是極有可能與事實相符的。”
“哼。你是什麼學者?龍的學者嗎?”
“不,我是博物學者。”
“?”
“就是研究這世界上一切的一種學者。”
“吹牛!一個人怎麼可能研究這世界上的一切!”
“可以的。”納特的表情變得嚴肅。從前他可能不太確信,但他現在越發相信博物研究可能性及其重大意義。
“聽我說——”
他不是第一次向輕蔑的人表達自己的想法。佐伊不像普通人那麼通曉人情事故,她更像個小動物,但她也不像普通人那麼傲慢。當她意識到納特在講一件嚴肅的事情,就會豎起耳朵。
“比如說我們人類,有學者相信伊甸樂園是一顆懸浮在宇宙中的球體。我們人類分布在世界各地,有傲慢的帝國人,有荒原上的野蠻人,還有跨過汪洋之後沙漠上的原始人……但是,所有這些人都有共同的祖先。因為人們的語言在演化過程中有細微的變化和保留,追尋這些印記,就能找出一條線,一條從古至今聯係所有人的線!”
“哦……所以,我也在這條線上嗎……”
“不!”
納特意識到自己表述得還是不夠全麵,他又補充道。
“你不是人類,你屬於更加廣闊的一根線上——造物者創造世界之初的時候,創造的那根總線。人類在其中一支,龍類在其中另一支,世界上還有各種各樣的生物,各自有自己的支線。”
“還不僅如此呢,這世界上的所有生物、地理、天文、數學、煉金術、哲學、理學、文學……一切,世界上的一切,無論是哪一種知識,都是造物者直接或者間接地創造出來的。所有一切都存在內部的和諧統一。所以,一定存在一種知識可以研究整個世界,我姑且稱之為‘博物學’。”
“嗬嗬。”佐伊隻是笑,她也說不出什麼讚同或反駁的理由。
“哎呀,我和你說這些乾嘛,你連基本的讀書識字都沒掌握……哎呀,我這個人麵對陌生人的時候很害羞,但是和朋友就比較話嘮……”
說著,納特慚愧起來。
“我跟你們這些沒念過書的人講得頭頭是道,實際上在正經的學術界,連個肯承認我的人都沒有,壓根兒沒有‘博物學’這個流派!還不是靠弗拉維大人支持,還有我現在的導師索菲莉亞小姐的鼓勵,我才堅持著做學問。”
“索菲莉亞小姐呢,也是一位驚世駭俗的傑出教授,她研究著已經失傳的占星秘術……”
越扯越遠,納特說了很多學術性廢話,不知不覺佐伊都睡著了。
納特提起筆,又想到另一件事。
“從我掌握的事實來看,古龍對人類的仇恨被龍牙雙生的少年少女感應到,才導致了這場災禍。但是,如果我揭發出這一真相,會不會導致人們對龍牙兄妹的凶狠報複呢?甚至……如果報複不成,又積攢出更大的仇恨,會不會繼續加劇這場災禍呢?”
他喃喃自語道。
“而如果,我小心地隱去這個事實,隻提出巨龍的腐屍產生的有毒瘴氣,嚴重地影響了當地人的情緒,導致了大規模的騷亂,從而引起了雙方不必要的征戰……”
想到這裡,肥肥一驚。
“那我豈不是通過玩弄文字遊戲而改變了後世的評價!”
納特是個誠實、膽小的人,他遲疑著遲遲無法落筆。轉身又看看熟睡的佐伊,她是那麼可愛的少女。相處這些天來,納特能夠感受到她內心深處純潔的靈。
“她是一個純潔、可愛的生命,儘管生命的來源不同,我仍然相信她有融入人類社會的必要。她的加入,對於人類的現在和未來都有重大的意義。我也有義務在艱難的起始階段幫她一把!”
轉而又想。
“這屬於一種偏袒或者包庇嗎?我在幫助她脫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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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學者,同時也是修士,納特曾經發誓絕不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