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鬼雄忽然開口,“最好今晚就走,少在老子麵前礙眼,十幾歲的時候說走就走,現在才來假惺惺的乾什麼?”
齊山背靠著囚車紅了眼,“爹,你彆激我,我知道你是怕我受牽連,兒子不孝,早年離家沒在身邊敬孝,隨你去路上孝敬也成。”
“一派胡言!”鬼雄嗬斥道:“我沒想到你活了三十幾年,還是這樣隨心所欲,你死了你家大妞和虎娃怎麼辦?”
齊山怔住了,他目光動了幾下,忽然釋然般笑了起來,“每年我送去的東西你都不收,送的信也不收,是怕連累到我吧。”
鬼雄道:“我是瞧不上。”
齊山哽咽道:“那你怎麼知道大妞和虎娃的小名?”
鬼雄沒接話,彆開了臉。
“前年過年大妞說她在院子外頭碰見個爺爺,爺爺問她家裡好不好,和她聊了好些話,還給了她糖吃,是您吧?”
“我早該猜到的。”齊山淚流滿麵,自顧說道:“大過年您在外麵乾什麼呢?誰陪您吃年夜飯。”
沈妤想起了沈仲安,眼眶一陣發酸。
她默默往後退去,將時間留給他們父子。
鬼雄終於開了口:“我運糧路過,不成嗎?”
“爹!”齊山轉身跪在地上,雙手死死抓住囚車,“兒子……兒子不孝。”
鬼雄盯著齊山,仿佛想要把這個兒子的樣貌記進心裡,可看著看著,雙眼就模糊了。
他抬起頭仰望著夜空,哽咽道:“山兒啊,你走得好,要是你不走,咱們家就絕後了,虎娃三歲了吧,等他大一些,你教他三絕腿。”
齊山伸出了手,想要握住老父親的手,但他夠不著。
那雙手執拗地伸著,終於,鐐銬叮叮當當響了響,鬼雄握住了他的手。
“彆和大妞虎娃提起我這個爺爺,爺爺走錯了路,回不去了,後麵的路都是我當該走的。”
一夜太平,晨風掠過山崗,大軍繼續上路。
齊山看著隊伍遠去,明明連囚車在哪都分不清了,他卻似乎能看到父親的那雙眼,遙遙地望著他舍不得挪開,像是要看清他的模樣。
京郊三十裡處,刑部的人早早就等在這裡,移交完要犯之後再次上路。
盛京在望,離開時尚是初春,而今已是石榴花開滿枝頭的五月了。
城門前等著不少人,五城兵馬,京畿衙門,還有不少圍觀的百姓。
剿匪的大軍還沒回京時,中郎將時雨兵不血刃,收服山匪的消息就早已傳遍了京城。
京中百姓已在誇讚,不愧是沈將軍軍中出來的人。
大軍進城前已回校場,沈妤打馬在前,在人群中尋找著那個人的身影。
她在回京途中收到了他的第一封信,每日睡前都要看上一遍,如今那信紙已經被她捏得卷了邊。
沒看到最想見到的那個人,沈妤有些失望收回目光。
說好了要來接她,該不會這一近兩個月在京中玩得樂不思蜀,迷上了教坊司或者醉雲樓的哪個狐狸精了吧?
謝停舟騎馬佇立在山崗上,他還是來了,他答應過要來接她回家的。
他看著她在馬上東張西望,然後不耐地甩了甩馬鞭,沒找著人就開始生氣了。
謝停舟不禁笑了下,喃喃道:“孩子氣。”
“我在這兒!在這兒!”裴淳禮在人群中跳了跳,“借過,借過。”
他擠到前麵前去,“你是不是在找我。”
蕭川拱手道:“小侯爺。”
沈妤沒接話。
裴淳禮對蕭川擺了擺手,“免禮。”又自顧說道:“我哪知道這麼多人,馬車都過不來了,我徒步過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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