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著走著,他的腳步輕了下來,似乎聽見了窸窣聲,仿佛有什麼東西悄悄地跟在他身後。
三福越想越怕,頭也不敢回,拔腿就跑。
今夜的醉雲樓格外熱鬨,盛京城的宵禁剛解,丹鳳街一帶燈火通明,連夜市也都擺上了。
李霽風今日設宴,將整個醉雲樓都被他給包下來了。
霓裳闌珊,笙歌豔舞,舞姬在廳中的獨木上起舞,看得李霽風連連拍手叫好。
前幾日盛京出了件轟轟烈烈的大事,眾皇子封王了。
太子還是太子,四皇子李昭年獲封秦王,七皇子李延昌為齊王,九皇子李霽風為燕王。
李霽風今日請了好些人,將秦王李昭年也請來了。
李昭年從不涉歡場,隻坐在一旁靜聽樂曲,和醉雲樓的紙醉金迷顯得格格不入。
“四哥你成日和莊子那個老頭子神交,有什麼意思?”李霽風斜臥著,手在膝上打著拍子,還有丫鬟跪著替他揉肩。
李昭年說:“莊公博大高遠,我等凡人哪敢自稱神交。”
李霽風道:“我就想做個閒王,快快活活過完下半輩子就得了,前提是父皇彆硬給我塞個王妃。”
李昭年笑了,“你這個心願恐怕是實現不了了,我聽說父皇已經在替你物色了。”
李昭年二十有七,已經有了一名正妃及一名側妃,李霽風隻比謝停舟小上幾個月,府上侍妾倒是不少,可都是從勾欄抬回去的,沒一個正經。
李霽風羨慕起了謝停舟,“停舟,你老爹他不催你嗎?”
“不催。”謝停舟飲著酒,“已經找好了。”
李霽風“嘁”了一聲,“彆也是從勾欄抬回去的吧?老王爺彆被你給氣壞了,話說你要是成親,那時雨可怎麼辦呢?”
李昭年抬眸看向謝停舟,問:“是在白山獵場的那位中郎將吧?”
“可不就是麼。”李昭年擠眉弄眼,“那可是他的小心肝兒,僅次於他在教坊司的那個新歡。”
李昭年不知想到了什麼,眸光動了動,看著謝停舟微微笑了笑,端起酒杯飲了一口。
李霽風問謝停舟,“你近日趁著時雨不在總往教坊司跑,是為了那個扶縈吧,早就跟你說旱路不如水路好走,如今終於得了趣兒了吧。”
謝停舟斜了他一眼,笑說:“你當誰都和你一樣?”
“你就彆推脫了。”李霽風說:“京城裡誰不知道咱們倆時常混在一塊兒,都當咱們是一路貨色。”
謝停舟並不反駁,但笑不語。
又談笑了一陣,李霽風知道他四哥什麼性子。
他倆一個不學無術一個學富五車,聊也聊不到一塊兒去,硬把李昭年請來李昭年在這待著也是受罪。
“時間不早了。”李霽風擺手讓按摩的丫鬟讓開,起身說:“我送四哥出去吧,免得回頭四嫂跟你生氣。”
李昭年笑了笑,起身對謝停舟說:“那我便先走了。”
兩人並排走出了醉雲樓,秦王府的車駕早就等在了門口。
李昭年上了車,忽然想起一事,掀開了簾子,“你的封號是你自己選的字?”
李霽風一笑,“那怎麼可能,我能想出這麼正經的字麼?”
李昭年跟著笑了笑,放下簾子走了。
望著車駕漸漸遠去,李霽風收了笑容,輕悠悠道:“我選的可是一個‘變’字,這天下,不變一變是不行了。”
李霽風回身,卻見謝停舟不知何時已站在了他身後不遠處,也不知方才那句話他聽沒聽見。
謝停舟背光而立,麵容隱在灰暗裡,李霽風隻覺那雙目已將他看穿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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