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五更,恐怕會擾了殿下休息,我等殿下醒了再行稟報便是。”
領路的侍衛道:“殿下一直醒著。”
那人沒聽懂,剛想問,侍衛又說:“剛從醉雲樓回來,酒都還沒醒呢。”
“是京中出了什麼大事?”
侍衛搖了搖頭,“到了,你自己進去吧。”
青樸居壓抑得很,沒人喜歡往跟前兒湊,唯恐差事出什麼差錯。
聽到近衛通報時,謝停舟正斜靠在榻上,額角發疼,手裡把玩著一瓶上等的金創藥,晦暗的目光不知在想些什麼。
他在醉雲樓泡了兩日,明明已經微醺,腦中卻清晰得緊,喝得越多,越發明白自己想要什麼。
他望了一眼窗外,問:“什麼時辰了?”
“寅時六刻。”近衛說。
謝停舟揉了揉眉心,“讓他進來。”
侍衛進門稟告,這趟差事沒有辦好,他一邊講述來龍去脈,一邊留意著謝停舟的臉色,心一直懸著。
“我們趕到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其他村民沒有傷亡,隻是老丈他……”
“當時大爺還吊著一口氣,讓我轉告幾句話……”
侍衛想起當時的畫麵。
老丈躺在血泊裡,撐著一口氣說:“你告訴他們,莫要自責,老漢我……一個人過了這麼多年,已經很久沒有……沒有這麼熱鬨過了,我早就想……想下去見老伴和,和孩子了,我如今走得……很開心,隻是……有一事放,放心不下。”
前日剛下了雪,窗外那一片金鑲玉竹被細雪壓彎了腰。
謝停舟走到窗前,喉間呼吸略滯,他沒想到那幾日的輕鬆安逸竟會成為老丈的奪命刀。
“還有嗎?”他平聲問。
侍衛道:“大爺讓我轉告小雨一句話,屬下不知誰是小雨。”
謝停舟:“你說吧。”
“大爺說他那所房子雖然不怎麼樣,但也是個遮風擋雨的地方,他留給小雨,讓他若是哪一日無處可去了,就去那裡住,然後大爺將狗托付給了我,請我尋一處妥帖的人家。”
侍衛終於轉達完了大爺的話。
謝停舟問:“狗呢?”
侍衛沒敢抬頭,“屬下按老丈的要求將他葬在了親人的墓旁,那條狗不知殿下準備如何處置,於是擅自作主將狗帶了回來。”
謝停舟伸指撥弄了一下窗台上的雪,想了想道:“你做得很好。”
“那,狗如何處置?”侍衛大著膽子問。
“帶過來。”
侍衛領命離開,剛走到門口。
“等等。”謝停舟改了主意,思索片刻說:“把狗交給兮風,讓他送去時雨那裡吧。”
他院子裡養著蒼,大黃進來不出一個時辰估計就成了它的腹中餐。
況且那狗怕他得很,見著他就夾尾巴,倒是每次見了時雨就十分歡快。
曙光初露,給雪色添了一層金。
謝停舟臨了一幅字,卻仍舊沒能靜下心來。
當初從村裡離開的時候時雨就紅了眼,如今聽說老丈突然離世,還不知會難過成什麼樣。
他騙不了自己,他不放心。
又是一個時辰過去,書房的門忽然開了。
謝停舟大步往外走,說:“不必跟了。”
兮風停下腳步,簷下的白羽振翅而起,在空中盤旋了一圈後朝著謝停舟俯衝而下,落在路邊的樹枝上。
樹枝被它一踩,撲簌簌往下落著碎雪。
去鹿鳴軒的路很靜,有仆役正在灑掃,見了他立刻跪了一地。
越靠近鹿鳴軒,狗叫聲越發清晰,間或還有爪子刨門的聲音。
謝停舟目色一凜,加快了腳步,推開院門,大黃直接從門內撲出來。
狗的記性好,大黃還認識他,在他身邊轉了一圈,跑到一間房門口,又是一陣狂吠,十分急迫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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