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策當然清楚。
他此時還病著,且病得很重。可嬌嬌就在不遠處,時不時擔憂地望過來,所以李策硬撐著,撐著不倒。
“那便不要見了,”李策道,“以免孩子受到驚嚇。”
“李策!”李璋直呼李策的名字,眼睛通紅,“父皇都答應了,你在這裡阻撓,是何居心?”
他揚聲怒吼,聲音絕望悲痛,讓一些心軟的朝臣也開始勸起來。
“楚王殿下,聖上都答應了,您就行個方便吧?”
朝臣七嘴八舌,仿佛已忘了李璋的惡行,隻記得他要死了,要在死前看一眼孩子,否則死不瞑目。
“小九……”李璟道,“讓他把親軍留下,就行了。”
李策沒有答應。
這裡的親軍留下,東宮的那些呢?
李璋收受賄銀,除了日常拉攏朝臣和東宮的花銷,就是豢養死士和親軍了。他今日出城審問葉長庚,帶的親軍不多,更多的肯定在東宮。
而東宮住著女眷,聖上旨意未下,不好直接搜宮清剿。
是容忍李璋掙紮一次,順勢把東宮附逆一並殲滅,還是日後從長計議?
李策猶豫著,李璋已向前邁步。
他沒有帶親軍,也沒有騎馬,徒步向前走去。
他是大唐太子,即便此時已無比狼狽,可他麵容白皙神色肅正,行走間步履穩重酷似皇帝,北衙禁軍擋了一擋,又在李璋渾然不懼的目光中退後。
李璟再次求助般看向李策,見李策點頭,才鬆了一口氣。
李策轉頭對白羨魚說了幾句,便帶著數百人跟上去。
而對麵的葉嬌再也等不了。
“林奉禦在宮裡嗎?”她喚李璟,“五哥,快帶我去找禦醫。”
“誰受傷了?”李璟擠過去,在散開的太子親軍中間,看到麵無血色的六皇子李璨。
他的手斷了一隻,一雙美麗的丹鳳眼微微睜著,道“不必救我,送我回府。”
“回什麼府?”李璟立刻急了,他跺著腳,像熱鍋上的螞蟻,一麵尋找一麵問,“手呢?手呢?”
一麵問一麵憤怒“誰?是誰?誰欺負了你?”
“手在我這裡。”葉嬌手中捧著帕子,那絲帕疊得整整齊齊,滴著鮮紅的血。
“是李璋。”她回答道,“快彆耽誤了,我們得進宮。”
李璟頓時噤聲,他怔怔地站著,在李璨麵前蹲下去,握住了李璨的胳膊。
“怎麼會這樣?”他顫抖著,咬牙道,“怎麼會這樣?”
“五哥!”葉嬌道,“快走!”
可李璟還要監斬李璋,他不放心跟著李璋的李策。
一時間,李璟分身乏術,恨不得把自己掰開來用。
“給你,給你腰牌!”他說著從腰中抽出腰牌,因為太多,乾脆全都塞進葉嬌手中,“帶六弟去治傷,來人!來人把六殿下背起來。”
“我來背。”一個聲音傳來,是終於恢複自由的葉長庚。
李璟再也不敢耽誤,向東宮方向跑去。
可等他到了東宮,那裡已經亂了。
李璋的親軍和李策帶來的禁軍打成一團。
最後看一眼孩子,不過是李璋黔驢技窮後,想到的最後一計。
“彆打我!彆打我!”李璟找了個木板擋在身前,到處去找李策。
“有人見楚王嗎?有人見楚王嗎?聖上已下令處死太子,爾等放下兵刃,否則附逆者死!”
他心急如焚,在東宮找來找去。
東宮太大了,大到他以為自己將要急死在這裡。
終於,在緊鄰大明宮的那道門口,在魏王李琛謀逆被抓的那道門口。
李璟看到李策,看到李璋,看到亂糟糟的兵士。
他們此時已停下戰鬥,共同看向某處。
那裡躺著一個女人。
女人一動不動,似乎已經死了。
她的臉上遍布血跡,但是隱約能夠辨認出模樣。
“葉嬌?”
李璟向前一步,因為震驚,跌跪在地上。
怎麼可能?
她怎麼來了這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