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葉嬌開出條件的時間,李璋喚隨從進來,耳語幾句,那隨從便飛奔而出,往大興善寺去了。
從李璋府邸到大興善寺,快速往返,也不過半個時辰。
所以葉嬌隻有半個時辰的時間,來震懾誆騙李璋,達到她的目的。
炭火上的水壺“嗚嗚”作響,蒸汽升騰而起,又緩慢散去。
冒泡的開水一次次頂開壺蓋,溢出的水在爐火邊“滋滋”響,然而李璋一動不動,似乎聽不到水響,也不在乎炙熱的蒸汽。
葉嬌抬手,提起那壺開水,李璋的身體下意識向後閃躲,但葉嬌隻是給他添了一杯白水。
“晉王殿下,”她含笑道,“如果不出意外,您將是太子,是未來天下的主人。我不敢硬碰硬,也不敢拿整個安國公府的安危開玩笑。楚王受傷,即便我們不來尋事,您也會因為害怕我們知道這些,夜不安寢。”
葉嬌去查大興善寺的事,李璋早晚會知道。
這件事不是忍辱負重、咽下這口氣就能揭過的。
“所以呢?”李璋道,“你是來警告?”
“不是,”葉嬌道,“我來求你放過。”
她的語氣很真誠,掩下眼中的一絲狡黠,乖巧道“我求晉王寫幾個字,好讓我們吃個定心丸。殿下以後榮登大寶,我們也好相信,殿下能給我們一條生路。”
隨著葉嬌把這番話說完,李璋僵直的脊背漸漸放鬆,雙手撐著憑幾,露出一個若有若無的笑。
這才對,沒有人敢威脅他、恐嚇他、站在他的對立麵。
不管自己做了什麼,對方都隻能求饒。
李璋用一種主人看著家貓的表情看向葉嬌,調侃道“本王可沒有免死金牌送你。武侯長回去乖乖做事,祭典的事,咱們就當是個誤會。”
葉嬌的手指下意識攥緊披帛,有些緊張道“晉王殿下若不肯寫,我便認為我和楚王沒有活路,日後無論晉王做什麼,我們隻能站在對立麵,以求自保。”
即便是他有一日貴為太子,也有被廢的可能。
在登基為帝之前,李璋並不想多一個敵人。
“你要本王寫什麼?”他陰惻惻地開口,盯著葉嬌柔嫩的紅唇。
“就寫——”葉嬌道,“此事錯在本王,葉嬌無罪。”
李璋眉心緊蹙,半晌,才有些戲謔道“‘此事’,何事?萬一哪日你去燒了紫宸殿,也錯在本王嗎?”
傻子才給你寫這個。
“晉王殿下不寫也可以,”葉嬌拿起桌案上那塊木頭,起身道,“此地距離禦街很近,距離大理寺很近。我這就到那裡去,既然晉王不肯放過我,那麼我便以卵擊石,試一試聖上信不信我。武侯們正在大興善寺看護挑簷,聖上應該看一看,殿下是不是真孝悌。”
李璋心念電轉,跟著葉嬌起身,在心中估算時間。
距離隨從從大興善寺返回,還有半炷香的時間。
這個女人惱怒時有些瘋癲,萬一她真的跑去大理寺,自己則前程堪憂。而不管什麼“錯在本王”,若無真憑實據,這幾個字也算不了什麼。
寫又怎樣?
隻要確認紫檀挑簷已毀,我就不信你能帶著這張字條,安然離開晉王府。
李璋走到書案處,鋪一張宣紙,龍飛鳳舞寫了十個字,丟給葉嬌。
葉嬌仔細看著,蹙眉道“有沒有錯彆字?”
李璋幾乎被她氣笑。
“你識字嗎?”他問。
“認識幾個,”葉嬌把那張紙收好塞進衣袖,手卻在衣袖中遲遲不出,走向李璋道,“我還看過大唐律,知道‘以他物毆人者,杖六十’。當然,杖打殿下六十,也不太可能。但是我一直以為,殺人就該償命,傷人就該受罰。那麼晉王殿下,你——”
她的手猛然從衣袖中抽出,那是一柄匕首。
葉嬌向李璋刺去,同時低聲嘶吼。
“你來嘗嘗肩胛斷裂的滋味!”
“你來試試體內淤血、高熱不退!”
“你也來臥床五日不醒!”
就算李策能咽下這口氣,她也不能!為什麼好人就要被欺負,為什麼惡人就能為所欲為?
如果這世上沒有公平,她就來討這個公平。
葉嬌一刀刀向李璋刺去,第一刀,李璋躲閃不及,被葉嬌刺中肩頭。他回身閃躲,拿起撐窗的窗杆,打掉了葉嬌的匕首。
葉嬌上手握住李璋的窗杆,一拳打在他的胸口。
李璋悶哼一聲,隻覺得胸肺內似乎碎掉了什麼。他咳嗽著,人也站立不穩,卻也抓住了葉嬌的手臂。
“原來……”晉王李璋一字一句道,“此事錯在本王,是挨打這件事嗎?你就不怕……”他貼近葉嬌,痛苦扭曲的臉上竟然帶著笑意,“你不怕你出不去晉王府的門?你這紙條,根本沒機會給任何人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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