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束白玉冠,他穿雪青衣,他皮膚白皙,他身如玉樹。
因為過分俊朗,他的麵容常常讓人覺得有些孤高清冷。
像一朵生長在水心的花,除了露珠,沒人能夠碰觸。
可今日他縱馬而來,行得很快,又讓人想到山間被風吹動的青竹,堅韌優雅。
李璨這一路,應該已看完了旗上的字。
沒有人知道他心中怎麼想,但他先看向葉嬌,再看葉長庚,最後目光停留在太子臉上。
“太子殿下。”李璨翻身下馬,或許因為事出緊急,沒有施禮。
白旗在風中獵獵作響,李璨的神色,讓人心中安定了些。
李璋問道“汙蔑本宮,罪無可恕。這些是誰做的?”
眾人心中俱是一驚。
對方用滿城的訴狀,給太子迎頭痛擊。
太子也可以用禁軍破門,殺對手個措手不及。
會是誰?眾人心中都有思量。
誰能事無巨細,把太子的罪行知道得一清二楚?
誰能不畏強權,朱雀大道上與太子正麵對抗?
又有誰能心有九竅,布置出這驚天手段?
必然是楚王李策,隻可能是楚王李策。
而六皇子李璨是太子的左膀右臂,是太子的智囊謀士。就算不是李策,他們也會趁此機會,把李策的勢力趕儘殺絕。
等待李璨回答的時間無比漫長。
在一片難捱的寂靜中,李璨終於回答道“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
他竟然不知道?
李璋張了張嘴,過分的驚訝讓他扭曲的神色更加難看,他下意識問“你怎麼會不知道?你這些日子做了什麼?”
李璨向李璋走近一步,這一步很慢,像在掙紮著,最終卻又堅定地邁了出去。
“今日清晨,”李璨答道,“我在旗杆下,見他們把折疊好的旗子綁上去,我說了一句話。”
“你說什麼?”李璋聲音冷漠。
“我說,”李璨臉上突然有了笑意,那笑意散開,他語氣平和道,“我說你們綁得太鬆了,等下展開的時候,會把旗子拽下來的。”
“嚓”地一聲,李璋怒而拔刀。
當然會有人告訴李璨,禮部祀部有些不對頭。
當然會有人告訴李璨,聖上殯天的白旗提前掛上了。
李璨當然要親自來看。
可是這個時候,從劍南道打探消息的人回來了,回來了!
他知道了劍南道所有的事!
“太子殿下,”李璨質問道,“你活埋疫患!你活埋百姓?”
他笑得搖著頭,笑得渾身顫抖,笑著笑著臉上已經掛滿淚水。
“我一直……”李璨沒有拭淚,任清澈的淚滴沿著臉龐滑落,“我一直敬重你,我知道人無完人,為了權力,做些出格的事也好。但一國儲君,不該慘無人道、滅絕人性——”
李璨話音未落,一道雪白的光芒從天而降。
是太子提刀,向李璨砍去。
李璋五內俱焚。
他背叛了自己!他背叛了自己!這個從小被他保護,被他養大的弟弟,背叛了自己!
李璨沒有躲。
他抬著頭,落淚的眼睛微微閉上。那雙丹鳳眼裡,有什麼閃亮的光芒不見了。
他明明劍法超群,他明明隻需要退後一步。
但他心灰意冷,寧願一死。
可這個時候,有人伸手拽住了他,猛然向後拉去。
即便如此,仍有一道血光飛濺而起。
李璨跌坐在地,他覺得右手有點癢。不,是疼,是鑽心的疼。
他的右手,被李璋砍掉了。
而如果沒有人拽他,李璋砍掉的,會是他的腦袋。
“你怎麼不躲?”
此時尚能站在李璋身邊,尚能在關鍵時刻救他一命的,隻能是這個怒氣衝天的女人。
葉嬌一麵捆綁李璨的手臂,努力止血,一麵試圖去找李璨的手。
“能不能接上?能不能接上啊?”
她慌亂憤怒,最終隻能扭頭看向太子,罵道“皇家禁用私刑,我這就給太子殿下,再掛一展旗!”
李璋的狠辣震懾了所有人。
他看著救治李璨的葉嬌,問道“你救他做什麼?你知不知道,他就是本宮的一條狗。你知不知道,他八歲的時候,就殺了他的養母胡嫣兒。你知不知道,他為什麼……”
李璨躺在地上縮成一團。
那些他懼怕的、肮臟的,唯恐天下人知道的事,終於要被李璋宣之於口。
可他覺得,自己解脫了。
“李璋!”葉嬌直呼太子名諱,打斷了他的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