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世才審問接應收糧的突厥人,那人說突厥話。百姓一聽是突厥人,頓時群情激憤恨不得把這人殺死在堂上。
可待尹世才找來譯官,譯官說這突厥人是事先聯係了大將軍葉長庚和楚王李策,才買到這些糧草,百姓又寂然無聲,懵了一般。
怎麼可能?
千裡奔赴河東道,與突厥激戰守衛河山的人,怎麼可能叛國賣糧?
他們攥拳瞪眼盯著尹世才“大人您最好審清楚!”
尹世才冷哼一聲道“本官以為,證據確鑿——”
這句話尚未說完,百姓便如開閘的洪水般,衝入大堂。他們這會兒不想殺突厥人了,想殺尹世才。
尹世才躲在桌子底下,命人把鬨事者趕出去。
他罵著起身“自古以來,監守自盜者數不勝數。大唐和突厥已經和議,私自賣糧也不算叛國。你們等著,我這就上表聖上——”
這句話同樣沒有說完。
一個精壯的男人衝進來,第一刀捅破尹世才的肚子,第二刀劃拉在他胸口上,給他留了半條命後,被同樣衝進來的嚴從錚攔住。
刺殺尹世才的是朱彥。
葉長庚帳內校尉軍官。
尹世才已經養了好些日子,今日嚴從錚來探病。
醫官的手揉弄尹世才的肚子,揉得尹世才哇哇亂叫。他揉出汙濁的血水,清洗乾淨,以免傷口生出膿瘡。
好不容易醫官離開,尹世才有些警惕地看向嚴從錚。
“嚴大人怎麼有空過來?是朱彥那小子伏法了嗎?”
尹世才知道,嚴從錚攔下朱彥,是救他,也是救朱彥。
畢竟如果朱彥繼續捅下去,難免被護衛當場斬殺。
“沒有,”嚴從錚道,“我來告訴大人,京都急令,命您帶著賣糧案的人證物證,即刻前往京都。此案要交大理寺審理,京兆府協審。”
尹世才怔住,他張大嘴巴,視線茫然地看向外麵,縮頭道“去京都?聖上不知道我……我受傷了?”
“聖上尚未痊愈,”嚴從錚道,“是太子監國理政。”
尹世才臉色灰白脊背發涼,聲音裡已經有了哭腔。
“我……本官我……很可能死在路上啊。”
“大人放心,”嚴從錚道,“京都讓我回去領受嘉獎,你我同行,相互照應吧。”
尹世才把眼睛閉住,真希望自己可以裝死。
讓嚴從錚照顧自己?
他和楚王李策,明明就是一夥的!看來自己這條命,要留在路上了。
路上的風景很好,越往南,天氣越暖和,空氣也越潮濕。唯一麻煩的是夜裡常常會有蛇從身上爬過去,嚇得李北辰不敢入睡。
好在王遷山有錢,可以住驛站。
李北辰喜歡住驛站,他喜歡聽天南海北的人說話嬉鬨,甚至有人酒醉打起來,他也一麵擔心,一麵幫忙把桌椅挪開,留出他們施展拳腳的空間。
隻是這一晚的爭吵不是因為打架。
驛吏站在門口,所有從南邊來的人,一律不準進店。
“為什麼?你們這家,不是官民皆可入住嗎?”外麵的百姓叫嚷著,把已經安眠的人吵醒。
“你看我們拖家帶口的孩子這麼小,怎麼能讓我們住在外麵?”
“外麵也不準住!”驛吏捂住鼻子退後一步,大聲道,“外麵一裡,禁止停留。”
“你倒是說說原因!”
“因為你們是從劍南道來的!”驛吏道,“劍南道突發瘟疫,十有九死!”
外麵吵成一團,最終那些從劍南道來的百姓也沒能進來。
李北辰趴在二樓欄杆上,扭頭詢問王遷山。
“叔父,瘟疫是什麼?咱們不是要去劍南道嗎?那個什麼藥,不是隻有劍南道有嗎?”
王遷山也有點懵。
“發財,”他道,“你彆擔心,我去問問。真要是有瘟疫,咱們就不去了。”
“問誰?”李北辰有些好奇。
“問天。”王遷山拿出占卜用的蓍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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