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春之時,北方少雨。故因如此,腳下的荒草,還是一片枯黃的顏色。踩上幾步,泥土很硬,也很鬆散。稍微的一用力,就能踩出一個腳印來。
靴子,在黃沙地上摩擦,一步,踩出一個腳印來。
朱棣直勾勾的盯著毛鑲,嘴巴動一動,沒能發出聲音。這是聖旨,旨到即行。沒有人能違背聖旨,至少朱棣做不到,他不敢。
“徐增壽,犯了什麼罪。”
看著毛鑲的眼睛,朱棣閃出一絲的憤戾。一種強烈的無力感,從朱棣的心頭升起。他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徐增壽被毛鑲帶走。
毛鑲笑了,“回燕王您的話,徐增壽在京城,散布謠言。說燕王您和世子殿下,在北平忤壓眾官。還有人說了,這謠言,是從東宮傳出來的。您和太子之間的,那自不必說的。”
接著,毛鑲頓了一下,放低聲音,“燕王,這種子虛烏有的事情,壓根不存在。臣心係殿下,又怎能放任有人的嘴巴這麼不乾淨呢。”
話音剛落,徐增壽破口大罵。
他衝毛鑲的臉,猛的啐了一口唾沫,“你放屁!老子對太子和燕王忠心耿耿,狗日的去京城裡散布謠言了!”
毛鑲冷著臉,擦去臉上的唾沫。
這麼多年了,有太多的人,衝他吐唾沫。可越是這個時候,毛鑲就越覺得有意思。
“你狗日的,在皇爺麵前,誣陷老子!待回了京城,老子一定要在皇爺麵前,彈劾你。讓你死無葬身之地,丟去亂墳崗喂狗!”
朱棣臉色同樣不好,他瞪著徐增壽,“閉嘴!”
話剛說出口,徐增壽又給咽了回去,瞪大眼睛,看著朱棣,“燕王,下官冤枉啊。我可從來沒乾過這等的醃臢事,您明鑒啊!”
朱棣罵道,“孤明鑒有個屁用,手上沒證據,陛下會讓人來北平逮你?”
說完,朱棣擺一擺手,“毛鑲,你行公事吧。既然是旨意,孤又是大明燕王,理應照旨而行。你帶走吧,孤不攔著。”
被拖走時,徐增壽的屁股底下,滑出一道印來。
他也不再說話,任憑徐增壽像死狗一樣,被毛鑲拖走。一瞬間,徐增壽萬念俱灰。他心裡清楚,一旦自己的罪證坐實。那等待徐家,將是什麼樣的結局。
“孩兒給父王請安。”
當朱高熾稚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時,朱棣才略微的緩過神來。
他慢慢的抬頭,看著徐氏通紅的眼眶。臉頰上,還掛著兩道淡淡的淚痕。一路上,徐氏不知道哭了多少次。她也感受得到,徐家將要承受的是滅頂之災。
可她,一介女流,又是嫁了出去,幫不得自己的娘家幾分。
而且,家裡的頂梁柱,徐達還一直躺在床上。說上幾句話,都要流著口水。徐氏感覺,徐家要徹底完了。
“毛鑲說的,到底是真是假?”
徐氏抹著眼淚,“殿下,宮裡確實有這樣的傳言。就連母後都說,這事兒戳到父皇的脊梁骨了。可我實在不知,這事兒是老三乾的呀。”
朱棣深吸一口氣,把頭靠在冰冷的石頭上。他的眼中,迷茫、不解、憤戾、無奈。
“行,我知道了。就這麼著吧,也沒彆的辦法。一路舟車勞頓,累壞了吧。回去北平,好好的歇息。徐增壽的事兒,我派人去京城,再打聽打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