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廢多年的古宅,荒草叢生,門前的石獅子都被洪水衝走,隻留下兩個一深一淺的舊坑。
鐵門生鏽,結滿了蜘蛛網,照壁破損不堪,庭院內皆是雜草和雷擊木,有些古樹死去,隻剩下焦黑的樹乾,有些古樹又生出了新芽,蜿蜒生長,很是古怪詭異。
長歌看著地上雜亂的腳印,想必這事鬨大時,金陵方麵的當局就派人進來查看了一遍,結果荒廢舊宅,什麼都沒有。
傅懷瑾跟在長歌身後,一走進這處古宅,不知為何,心跳陡然加速,一種心慌感從骨子裡滲出來,好似這地方有什麼在壓抑克製著他。
這明清古宅中處處透著一種濃鬱的違和感,樓台亭閣重疊、庭院布景混亂,不符合古代美學,像是一種四處拚湊和違建的四不像感。
傅懷瑾在心中將這多出來的多餘建築一一剔除,在腦海中重建了一座秀美的江南園林古宅,那古宅如山水墨畫在他心中一幀幀地展開,好似真實存在過一樣。
傅懷瑾腦袋猶如針刺一般,頎長的身子微微踉蹌,伸手扶住庭院內的一棵雷擊木。那古樹被雷劈斷燒焦,隻剩下一截死去的斷木。
觸手的瞬間,傅懷瑾渾身一顫,似有什麼湧入腦海中,麵前荒涼灰敗的古宅鮮活起來,一個青衣落拓的世家郎君風塵仆仆入宅,那人劍眉入鬢,眼眸深邃如星辰,走過花團錦簇的庭院,與身邊的郎君說道“大哥,父親母親身體可好?
得到消息之後,我日夜兼程回中洲,就是怕秋慕白率兵攻破盛京,一旦他登基,必會向世家開刀,風家必當首當其衝,然而我終究回來晚了。”
青衣清俊的郎君突然停下腳步,隔空看來,與傅懷瑾在虛空中遙遙對視一眼。
傅懷瑾渾身一震,那人竟然與他長得一模一樣,隻是衣裳是寬袖流雲衫,腰佩玉玨,手持利劍,一派風雅之姿。
“眠洲,有什麼問題嗎?”
那郎君收回視線,淡淡搖頭“無事,好像剛才被什麼人注視一般,許是我最近太過緊張了,我先去見父親母親,然後親至盛京,去見秋慕白。”
那青衣郎君說著,步履匆匆地進了內院,身影消失在庭院的古樹下。
眼前的畫麵消失,傅懷瑾臉色慘白,看著麵前漆黑的雷擊木和荒敗的庭院,手指如同觸電一般縮了回來,剛才,他看到的是無數年前發生的事情嗎?這裡與他有某一種聯係嗎?
“傅懷瑾,你怎麼了?”
長歌正找著古宅內的陣法和異常之處,見他怔然地站在雷擊木邊,臉色煞白如雪,頓時眉眼一深,走過去,握緊他的手,問道“你看到什麼了?”
傅懷瑾視線落到她身上,恍惚的心神一定,低啞說道“剛才不小心觸碰到了這塊雷擊木,看到了一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世家郎君,姓風,這裡好像是他家,他提到了要去盛京見秋慕白。”
秋長歌瞳孔一縮,伸手去碰觸那塊雷擊木,卻什麼都看不到,隻隱隱聽到一些雷動和風雨聲。
她指尖隱隱發白,她從未跟傅懷瑾提過風眠洲的名字,甚至沒有提過風這個姓氏,但是他卻能看到她看不到的景象。
難道真的是冥冥中注定嗎?
“天地之大無奇不有,大自然就是最鬼斧神工的存在,很多特殊地勢就是天然的錄音機和照相機,能記錄發生過的事情,不過大多發生在凶煞之地,一如千古戰場,你剛才看到的畫麵許是這裡的地勢和雷擊木記錄的過去發生的一幕。”
長歌見他臉色蒼白,皺起眉尖“你有感覺哪裡不舒服嗎?”
傅懷瑾點頭,遲疑道“我能感覺到這裡好像曾經來過一樣,但是這裡的氣和勢都發生了改變,我有些喘不上氣。”
傅懷瑾說著臉色煞白,頭疼欲裂。
長歌臉色微變,糟了,沒有想到這裡的厭勝之物如此厲害,傅懷瑾已經是第十世輪回,一到此地,都能被影響。
“走,我帶你出去。”
長歌拉著他,轉身就往外走,外麵有傅和玉在,場麵比剛才還要混亂,就連黎老先生都和人糾纏在一處。
傅和玉製造了混亂,趁機脫身,鬼鬼祟祟地摸到古宅這裡來,見秋長歌帶著傅懷瑾出來,驚道“這麼快就勘察完了?小叔叔怎麼了?”
秋長歌扶著傅懷瑾,快速說道“他不能靠近此地,你帶他到車裡休息,十分鐘之後,讓黎老先生進古宅,讓那些狗仔跟在後麵直播。
謹記,傅懷瑾不能進這座宅子,不然小命不保。”
秋長歌故意說的很嚴重,要他的命不太可能,但是待久了會進醫院,還會發生一些她都無法預料的事情。畢竟她也不知道這裡到底布下了什麼厭勝之術。
傅和玉臉色驟變,一把扶住小叔叔,說道“放心,我不會讓小叔叔出事的,你一個人進去可以嗎?”
長歌點頭,正要進去,手腕被傅懷瑾緊緊握住。
一出古宅,傅懷瑾的頭疼症狀和心悸征兆都消失了大半,人清醒了幾分,啞聲說道“這裡不尋常,長歌,你和黎老先生一起進去,陸西澤那邊我們另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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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的計劃,就是他和長歌勘察出古宅的異常之處,然後長歌去拖住秋慕白,他趁機和黎老先生破解此地的陣法,但是現在這古宅太不尋常了,他不放心長歌孤身一人去勘察地勢,計劃有變。
秋長歌伸手覆住他的手,安撫道“放心,要是情況不對,我會立刻撤出來。”
她說完,立刻轉身進了宅子。
如果她隻是秋長歌,麵對千年前的南疆大巫,沒準會中招,但是她還是月明歌,曾熟讀儒道佛三家典籍,曾在眾生塔清修十年,曾入青山道門,曾見識過那樣神鬼莫測的手段,自然不會怕一千年前就已經死掉的南疆大巫。
一千多年過去,此地就算融合了後世種種,形成了凶煞之地,也斷然不會輕易要了她的命。
傅懷瑾見她進了古宅,臉色凝重,掙紮著站起身來,說道“和玉,你扶我進去,我就站在照壁前,遠遠看著。”
傅和玉為難道“小叔叔,你臉色比死人還白,秋長歌不會出事的,我們還是等等吧。”
傅懷瑾眼神淩厲地看向他,冷聲命令道“扶我進去。”
傅和玉被他這氣勢壓的險些喘不過氣來,下意識地服從命令“好好好。”
小叔叔發火簡直太可怕了,讓人從心裡就怵得慌,毫無反抗之力,傅和玉驚出一身冷汗,覺得全家人大概都沒有看到傅懷瑾這樣冷酷的一麵。
他扶著傅懷瑾小心翼翼地進了古宅,站在破損的照壁前,遠遠看著庭院內的秋長歌。
傅和玉見小叔叔身體沒什麼異樣,這才鬆了一口氣,察覺到掌心都是冷汗,看著滿庭院的雷擊木和步伐詭譎的秋長歌,隻覺得這世界隱隱有些荒誕。
他如今才二十出頭,但是越活越覺得這世界的不真實或者是太過真實,他自幼出身高門,金窩銀窩裡的世家子弟,從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但是懂事以後就知道家裡有一個一心想要出家的小叔叔。
這小叔叔像是天生的佛子聖儒,明明那樣的光彩奪目,卻一直避世隱居,掩去了身上所有的光芒,就像是被人奪走了主角光環一樣,穿著布衣草鞋,黯淡無光。
他那時候就覺得這世界奇奇怪怪。
後來遇到了秋長歌,他才驚覺這世界太t的奇怪了,好像秋長歌就是世界的女主一樣,自帶主角光環,一手爛牌也能打成王炸,而原本黯淡無光的小叔叔遇到她,也煥發出原本屬於他的光芒來。
那種感覺就像是npc被激活,重新活過來了一樣。
傅和玉咬牙,這世界不會是虛假的吧?他們不會都是npc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