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王隻是默默看著眼前這一切,並不置詞,甚至那張臉上還沒來得及表現出任何不滿的情緒,反倒是有幾分看戲的意味。
但也足夠把眾人嚇得斂聲屏氣,薛家從主子到下人,更是忙不迭跪下。
薛執宜見狀,未免顯得太突兀,便也跟隨他們一同行禮。
恭王並未苛責,隻是悠悠歎了一口氣“事情未有定論。眼下還是先等大夫來了再做處理,薛大人和薛夫人還請免禮。”
二人這才敢起身,低眉順眼著等大夫到來。
大夫來得很快,他連忙上來為傅家姐妹二人把脈。
這並非什麼疑難雜症,因此他很快就給出了答複。
“這兩位小姐都是因為誤食了相克的食物,才致腹痛的。”
“相克的食物?”傅泠默念了一聲,而後把視線轉向薛執宜,那張臉一下子冷了下來“執宜,你過來。”
薛執宜應聲上前“娘,怎麼了嗎?”
“花園中的點心是你安排的,可是其間出了什麼疏漏?”
旁人聽著,隻覺傅泠語氣平靜,甚至聽不出多少責怪的意思,唯有薛執宜站得近,能清晰看見她眼底極儘的森寒。
“今日宴會,一應飲食都是女兒安排的,是女兒幾日前就列好了單子,由母親過目後才敢吩咐下去,應當不會有誤。”
說罷,她喚了聲“素月。”
素月心領神會,很自覺地將一份裝裱精致的冊子遞上前去。
薛執宜接過後,翻開,裡頭是壓了金粉的紅紙為底,以簪花小楷工工整整寫了滿滿幾頁。
她將菜單遞給了大夫“麻煩大夫瞧瞧,這裡頭可是有什麼疏漏?”
薛執宜進退有度,不疾不徐,一舉一動皆是落落大方,這讓在旁看著的傅容心格外不是滋味裝腔作勢、沐猴而冠的贗品罷了!
那大夫埋著頭,仔細瞧了又瞧,才道“小姐,這菜單老身瞧了,並無任何不妥。”
“哦?”薛執宜不解“既如此,又怎會有腹痛之狀?可是大夫有什麼遺漏了?”
大夫擺手“老身年紀歲大,但若是連相克的食物都瞧不出來,老身的醫館隻怕要趁早關門大吉了。”
薛執宜眉頭微蹙,略思索了一陣,對傅泠道“娘,女兒有個猜測。”
傅泠瞧著她,眉目依舊淡淡的“你說。”
“今日腹痛的隻有佳慧和佳敏二人,並無旁的賓客,或許問題並不出在八角亭的點心上,而是她們剛好還吃了彆的什麼,與這桌上的某樣點心相克。”
說罷,她朝傅泠一鞠“女兒以為,得與今日午膳的菜單仔細核對,方可知究竟是哪兩樣食物出了問題。”
此言一出,傅容心登時心頭一跳,她道“執宜,既已知道病因,讓大夫好好診治就是了,如此追根溯源,豈不費事?”
不料,薛執宜卻道“表妹此言差矣,今日宴請賓客眾多,就是該追根溯源,徹底排除下毒的可能,才好諸位放心,否則若是語焉不詳,隻怕他日要傳出什麼風言風語,表妹性子單純,難免將事情想得簡單了些。”
一番話下來,傅容心的臉上褪去半分血色……今日她的漏洞太多,實在經不起細查,可又的確說不出什麼反駁之語。
“娘以為呢?”薛執宜反問的時候,一雙圓圓的杏眼溫柔和煦,瞧不出半分雜念,澄澈如明月清輝,似乎這隻是平日裡最尋常不過的一句詢問,讓傅泠沒法拒絕。
可旋即,她就對上了傅容心的視線,隻見傅容心揪著袖口,眼底焦灼,似有什麼想說,正滿目殷殷看著她。
傅泠一愣,不知為何,心裡咯噔一聲難不成,這件事和容心有關?還是說薛執宜這賤丫頭又在使什麼壞?
再轉而看向薛執宜,卻見薛執宜隻是揚著臉看她,那雙眼睛眨了眨“娘?”
傅泠猶豫之際,就聽恭王顧世崇忽道“薛夫人,有些事情,還是趁著諸位皆在,及時說清楚才好,否則他日若是傳出什麼風言風語,豈不辱了薛家的清名?”
薛執宜的目光投去,隻見顧世崇眉毛微挑,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們,倒似看戲一般。
這廝是嫌不夠熱鬨吧?
薛執宜眨了眨眼……隨他,反正此刻心虛的是傅容心。
傅泠聞言,連忙道“殿下所言甚是,臣婦乃婦人之見,目光短淺,多謝殿下提點。”
話已至此,便再沒有理由拒絕調查。
她吩咐邢媽媽“讓人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