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分兩頭,各表一枝。
曾華在這邊大會議室慷慨激昂,痛批陋習,振聾發聵,那邊的鎮黨委會議室討論激烈,熱鬨非凡。
老人們從震怒、驚訝、愧疚和自責中清醒過來,有的擦著眼淚痕,有的雙手用力擠壓著太陽穴,有的用拳頭輕輕擂著桌麵,更多的人把質疑的目光投向了鄧雪鬆。
鄧雪鬆內心十分糾結,眼神遊離不定,臉上象彌漫著一層薄霧,後牙槽時而凸起,時而凹下,嘴唇不停地翕動著。他長吐一口大氣,坦然迎著大家的目光說“曾書記的批評一點未錯。我101novel.com03年被擼之後,公然不上班,單位也未催我,所以,一直在昧著良心,厚顏無恥地吃‘空餉’。個中緣由,大家都不知曉。我今天不妨自揭傷疤,亮亮醜吧。”
鄧雪鬆接過周良生遞上來的茶一仰而儘,痛快淋漓說“我是1998年任柏城鎮長的,楊燦青時任鎮黨委書記。”
鄧雪鬆悠悠說“我和楊燦青曾私下商定過,為更好地與各級領導聯絡感情,打通關係,為單位爭取更多更大的利益,可以請領導吃飯、娛樂。我的招待費限額是2萬元。”
“我是凡夫俗子,定力不夠強,也沾染了很多壞毛病,未能脫俗。因此,隨波逐流,到市裡、縣裡開會、學習時,以私人名義請領導吃飯喝酒、洗頭按摩是常事。101novel.com02年,我個人招待費將近2萬元。”
“101novel.com03年3月,縣紀委副書記陽小兵到鎮裡查賬,單獨揀出了我十一張發票,共九千多元,要我說清楚每張發票的來龍去脈,具體招待了哪些領導乾部。”
周良生說“鄧鎮長,你說了嗎?”
鄧雪鬆說“我當然沒說。”
多位老人不解說“為什麼不說呢?你說出來不就沒事了嘛。”
“鄧鎮長,你自己都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還顧那麼多嗎?”
鄧雪鬆掃視了一張張略顯詫異的老臉,露出一絲苦笑“最高層麵三令五申,嚴禁公款吃喝。”
“我嘴巴一張,雖然自己可以減輕許多責任,但不少領導就要被牽連,前途受影響。”
“我不是軟骨頭,做不出那樣的缺德事,當然不能出賣領導。因而閉口不答。但也因此把我帶入了萬劫不複的深淵。”
“當天下午,陽小兵把我從鎮裡帶到縣裡,然後宣布雙規。在小屋裡整整關了我七天七夜,換了三撥人,24小時不間斷審問。在此期間,縣紀委調查了我所有工作過的鄉鎮,把我經手的所有發票都仔細篩了過遍,搜羅出了一大串所謂的數據,準備把我置入死地。”
老人們七嘴八舌插話“那時鎮政府當時財政管理混亂,開支把關不嚴,又有幾個人經得起帶有明顯目的審查?”
“陽小兵尖嘴猴腮,說話刻薄無情,辦案往死裡搞。”
“陽小兵手段毒辣,犯在他手裡的人,不死也要脫層皮。”
“他自詡正直,但喝酒必喝名白酒,少於三百塊錢一瓶的酒,提不起他的興趣。”
“我靠,他喝一瓶酒值我半個月工資。”
“風傳他和縣紀委一個姓鄭的女人眉來眼去,關係曖昧。”
鄧雪鬆瞬間仿佛蒼老了幾歲,臉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著,語調淒婉愴然“‘雙規’之苦,我不忍贅述。陽小兵威脅說,要麼說出領導,要麼承認自己私開發票,二選一。我們有的是時間和耐心,可以陪你玩幾個月,直到你承認為止。”
“第八天,我實在忍受不了折磨,違心承認自己是私開發票,報銷自己日常招待開支,與任何領導無關。”
有人惋惜說“鄧鎮長,你是自己主動跳入火坑裡了。”
“你本來可以基本洗白自己,卻因講義氣,把自己害了。你招了,突破口就打開了,就如黃河決堤般,不可收拾。”
“鄧鎮長,你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
“我又不傻,怎麼不知個中利害?”鄧雪鬆一臉無奈說,“常言道性格決定命運。我就是一根筋,不懂進退。”
“我猶豫再三,隻能選擇後者啊。其它的調查問話我矢口否認。”
“鄧鎮長,你好糊塗啊,”周良生感歎說,“你其他的問題,陽小兵也可如法炮製,不怕你不如他意招供。”
“我不敢想象你是怎麼出來的?”
“我在裡麵也作好了最壞的打算,”鄧雪鬆臉上釋然說,“沒想到,陽小兵出人意料地把我放了。”
“放了?”
“陽小兵怎麼把你放了呢?按他的性格,不可能啊!”
“其他問題不深查了?”
眾人大吃一驚,紛紛表示不可理解。
“我和你們同感,”鄧雪鬆臉色凝重說,“回家之後,我老婆說,陽小兵貌似鐵麵無私,油鹽不進,她找了幾個與我關係較好的領導說情,都被他拒之門外,毫不留情懟回。她都絕望了。”
鄧雪鬆緩緩說“陽小兵在雙溝縣任武裝部副部長時,囂張跋扈,毆打士兵,造成輕傷,嚴重違反軍紀軍規,應該受到嚴懲。省軍區寧山籍某大校認為他事出有因,出麵力保,才讓陽小兵逃過一劫。”
“恰巧此大校是我親戚的朋友。他給陽小兵打了招呼,陽小兵才肯善罷甘休。否則,結局可能會正如你們所說。”
宋若雪迷惘說“鄧鎮長,在那種大環境中,不少領導都有你類似的問題,一抓一大把。紀委為什麼單單獨獨拎出你來搞呢?”
周良生狐疑地說“鄧鎮長,你是不是得罪了陽小兵?”
有人接口說“陽小兵心胸狹窄,睚眥必報的。”
“是啊,我也百思不得其解,”鄧雪鬆迷茫不已道,“我和陽小兵僅隻認識而已,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他為什麼要往死裡整我呢?”
“後來一個朋友告訴我,他和縣紀委某位常委喝酒時,無意中聊到了我的事,該常委醉眼朦朧說,陽小兵和他私聊過,十五年前,他在本縣人武部任乾事,曾隨某領導到柏城區檢查工作,鄧雪鬆當時是副鄉長,飯桌上隻給領導夾菜,把他晾在一邊,瞧不起他。”
鄧雪鬆感慨說“我禮節上的細小疏漏,竟讓陽小兵懷恨在心,耿耿入懷若乾年,最後費儘心思要搞死我。”
周良生說“這很符合陽小兵針眼大的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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