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鶴田正丈是一個長得極具特色的人,任何人第一眼看到他都會被那一對三角形的眉毛給吸引住。
老年人的眉毛本來就稀疏,但鶴田正丈的卻又濃又密,黑得好像小孩子用黑色卡紙剪了兩個三角形貼上去。
有著這樣的眉毛,他本人自然不可能平易近人到哪去。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想要展示親近的話,也不會選擇這一套正裝和服了。像北條一郎那一身家居風的和服就很隨便,總給人一種剛結束午睡揉著眼屎就來參加頒獎禮的感覺。
僅憑一個名字就能讓立會理事北村和男還有黑川豐雅他們忌憚,鶴田正丈確實有讓西澤央能夠狐假虎威的實力。這會本該是來客最密集的時候,但這老頭往門口一站,後來的賓客們便不敢越過他進門,認識他的人在點頭哈腰的向他問號,不認識的人看到這陣勢也不敢多說一句話。
一直到頂著一對濃黑三角形眉毛的鶴田正丈緩步走進了大廳,交通情況才得到了好轉。
三角形老頭一邊神情嚴肅的敷衍著其他人,一邊跟著西澤央的指引看向了站在大門右邊角落裡,正在和粉絲互動合影的北條京介。
看到自家終極武器已經鎖定了敵人,西澤央連忙湊到鶴田正丈的耳朵想要說話。
斜著眼睛看著兩個湊在一起的醜男,神木光忽然笑出了聲。
“發生什麼了嗎,神木君。”
鶴田正丈出聲問道,不知道為什麼,那麼嚴肅的他居然對神木光態度很是不錯。
“抱歉,我隻是沒想到自己居然有幸陪同鶴田老師還有西澤老師一起參加這樣的活動。身處這麼多優秀的人中間,感覺自己也變優秀了。”
神木光溫和的說道,他長得本來就極具欺騙性,又是修煉有成的演員,這話一說出來就聽得鶴田正丈眉目舒張,三角形那個鈍角的角度立刻更大了。
旁邊的鬆本元弘聽到這話也轉過身來,這一轉過來便看到了喜笑顏開的鶴田正丈和西澤央二人,也看到了那一上一下兩對三角形。
真可惜啊,為什麼這眼睛眉毛不是長在同一張臉上?要不然努努力說不定可以拚成一個正方形。
咦?正方形?感覺好像很適合這兩人啊,要是北條那家夥的話應該能用刀幫他們把三角形削成正方形吧?
可能是上次一起參加節目時北條京介的無雙刀法給鬆本元弘留下的印象太深,這會身處一眾同盟中間,鬆本元弘居然莫名其妙想起了那把閃亮亮的武士刀,再然後便在腦海中幻想出了北條京介提著刀刷刷刷幾下將兩對三角形切成正方形的樣子。
啊啊,不行啊,本來西澤桑的眼睛就很小了,要是再切的話豈不是一丁點都看不見了。
這麼想著,鬆本元弘很無厘頭的笑了起來。
“你又笑什麼?”
西澤央皺眉問道,他莫名感受到了一股惡意。
“我想起了高興的事情。”鬆本元弘連忙止住笑容。
“鬆本老師一定也是覺得能和兩位老師一起來參加這樣的活動很開心吧。”
神木光突然插話道。
“對對對,是這樣的。”
鬆本元弘雖然借著樓梯下了台,但他總感覺這個笑得很溫和的演員不懷好意。
西澤央很不滿的瞪了兩人一眼,然後又湊到鶴田正丈耳邊,小聲說道:
“看到了吧,鶴田老師,現在的推理小說界已經變得如此浮躁了。年輕人有了一丁點成績就沾沾自喜忘乎所以了,急需您這樣的前輩來修正啊。”
鶴田正丈沒有說話,隻是慢吞吞的朝著大門旁邊走了兩步,眯起眼睛盯著那邊的北條京介細細打量起來。
雖然是需要每日寫作的作家,但不管是鶴田正丈還是西澤央都沒有戴眼鏡,用實力證明了隻是讀書寫字的話真的不容易近視。
西澤央看到鶴田那宛如毒蛇盯著獵物的樣子,不由混身一顫,冒著黑氣的記憶開始朝他襲來。
“沒關係,年輕人嘛,哪有不犯錯的。”
驀的,鶴田正丈笑出聲來,這會說話的聲音居然有些長者的慈祥感,他抬起手來輕輕拍著西澤央的肩膀,那寬大的袖袍好似要將後者整個吞噬:
“當年的西澤君不也是個意氣風發的天才少年嘛?現在還不是變得如此成熟穩重。”
“是,是……”
西澤央本就彎下的腰更加佝僂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鬆本元弘敏銳的察覺到了兩人之間的關係恐怕並不是那麼的和諧。
鶴田正丈嗬嗬笑著,一邊慢條斯理的整理著身前的腰帶一邊說道:
“總有人說這個國家想要前進就需要源源不斷的注入心血,這話本沒有錯,但是大家好像都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他們忽略了什麼呢?”旁邊一位協會的元老配合的發問。
鶴田正丈矜持的笑著,他環視一圈,待看到眾人尊敬的眼神後滿意的一笑:
“我年輕的時候需要吃四碗飯才能填飽肚子,但是那會家裡兄弟姐妹實在太多,僅靠父親的工資根本不足以養活我們,所以家母便哀求我,她說「正丈啊,你既然吃到第四碗飯才能滿足,那為什麼不能直接吃第四碗呢?」”
嗯?
評論家鬆本元弘聽得正專心,還以為能從這大作家口中聽到什麼驚世駭俗的言論,沒想到居然就這?
鶴田正丈說到這停了下來,聚在他身邊的大家都知道這時候應該給予反應,而這反應應該是嗤笑嘲笑,但那話裡故事的主角是鶴田老師的母親,他們又怎麼可能敢笑?
沒有聽到笑聲,鶴田正丈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眾人不由忐忑,不知道這位大佬是感受到他們的尊敬,還是覺得沒麵子。唉,大佬的心思就是深不見底啊。
好在鶴田正丈自己笑出了聲:
“那可真是個愚婦啊,吃到第四碗飯能填飽那就隻吃第四碗不就好了,如果可以這樣的話,為什麼不直接吃最後一粒米呢?”
他語氣極其輕蔑,好像不是在說他的母親而是其他什麼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