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澤沒有抬頭,隻是看向下麵的棺材,十分自然的擋在了陸終身前“不用怕,站在我身後就好。”
陸終看著青年擋在自己麵前的身影,不由得一陣恍惚。
他看過太多次雲澤的背影,龍形居多,隻有少數時候他才會化作人形。整整一百二十八年,他看著雲澤的本體變得更大更強,身上的傷也越來越少,當時天下已經鮮少有能傷到他的力量存在了。
雲澤似乎總是一個人,他從來都沒有帶朋友來過,但是他會朝著自己訴說山下發生了什麼,誰和誰爭地盤打架踩到了他的小花,誰和誰交配後生了個四不像的孩子……
山巔其實是很冷的,料峭的寒風年複一年地刮在陸終的身上,他卻貪婪的從這人身上汲取著暖意。
他不懂為什麼自己不能化形,為什麼不能開口說話,他著急他很迫切,直到那件事的發生……
“發什麼呆呢,”雲澤回頭看了眼陸終“你要是害怕就去外麵,放心,我不會讓他傷到你。”
陸終睫毛狠狠顫了兩下,眼神幽深“我不怕。”
以前會怕,現在不會了。
地麵劇烈抖動,破廟的門窗發出咯吱聲,腐朽的橫梁簌簌掉落著灰塵,棺材中的撞擊聲一聲強過一聲。這時,地上被符困住的縛地靈反應特彆強烈地掙紮起來,一道道符篆被觸發,紫色的閃電在她身上遊走著,她仰著脖子,發出淒厲的慘叫。
不知道是不是雲澤的錯覺,他覺得自從這個地縛靈從出聲後,棺材裡的那位的動作更加猛烈了起來。
認識?仇人還是?
“哐啷——”
在巨大的震動中,鐵鏈終於不堪重負般繃斷,繼而猶如多米諾骨牌一般,其餘的鎖鏈也瞬間繃斷。
“哐——”
棺材板被一股巨力掀飛,直接砸穿了屋頂不知道飛到什麼地方去了。
隻見棺內漆黑一片,有幾縷猩紅的霧氣摻雜在其中。
“厲鬼,”陸終道“最少一百年。”
一百年,雲澤“那是什麼朝代?”
陸終頓了一下“清末民初。”
此時,那團黑霧終於緩緩地化出了人形——那是一個一身青衫的男人,看不出有多大,因為他渾身血紅,臉上血肉粘連成一團,很明顯是他的死狀。
“火傷,”陸終念了一聲,似乎在記憶中搜索是否有相關的信息。但很可惜,他當時並不在山城一帶活動,更何況那樣的年代,死了太多太多人了。
“……”從厲鬼被燒成一團的嘴巴中發出了一聲含糊的聲音,雖然不知道說了什麼,但是地上的那個女鬼反應尤其激烈。
她身上的符紙將她的魂魄灼燒地滋滋響,她卻恍若未聞地爬向那個厲鬼“啊——啊啊——”
可是,她的舌頭被割掉了。
厲鬼泛著紅光的眼睛盯住了地上的兩個人類,他周身怨氣暴漲,幾乎要將整間破廟撐破開來,濃厚的如同實質的怨氣朝著雲澤他們兜頭壓下。
這隻厲鬼,比之前在秦家作祟的那三個厲害多了。如果有比較的話,這一隻是真的經曆了非人折磨後怨氣衝天,原地化煞後至少屠殺百餘人才會有這樣的怨氣,而秦家那三隻簡直就是溫室裡的花朵,人工飼料吃多了被催熟長大的。
隻是,厲鬼而已……
伸手不見五指的屋子裡突然亮起一星火焰,火苗隻有豆子一般大,在怨氣的衝擊下宛如一朵嬌弱的花一樣一副隨時都會熄滅的樣子。
可是下一秒,這一星的火花倏然被放大百倍千倍,瞬間充斥了整間屋子,碧色的火焰瞬間將怨氣灼燒殆儘,顯現出中間兩道身影來。
陸終始終站在雲澤的身後沒有移動半步,身邊的火焰並沒有傷害到他分毫,甚至還有一小縷分叉過來,親昵地舔了舔他的手背。
陸終一怔,火焰見他沒有排斥,變本加厲地纏上了他的胳膊,一點也不熱,這火是涼的。
“啊——”
雲澤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本命火在背後做了什麼,他沒有直接將麵前的厲鬼燒成魂飛魄散,他也從來沒有這麼做過。火焰貪婪的將厲鬼周身的怨氣侵蝕,甚至還戀戀不舍地往他的手臂上咬了一口。
雲澤臉色一黑,抬手就把火收了起來。
陸終本來正在用手指逗弄那一點火靈,倏然被收回去後竟覺得手臂空蕩蕩的,心裡也空蕩蕩的。
“你是何人,因何而亡?”雲澤質問。
厲鬼身上的怨氣被燒掉了大半,那雙眼睛中的紅色褪去,恢複成了漆黑的眼球。他知道自己打不過眼前的這個人,警惕的看向雲澤,半晌,他的身體緩緩變化,真正的容貌也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成為厲鬼後,保持死前的樣子是它們攻擊力最強盛的時候。褪去那一層可怖的燒傷之後,下麵竟然是一張十分俊朗的臉。
很年輕,也就二十歲。
他張長了嘴巴,發出晦澀喑啞的聲音“靈……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