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獄中幾盞壁燈發著微弱的光芒,越往裡去光線越暗,走到儘頭,四麵都是牆,隻有一門一窗,幾縷殘陽從那狹小的窗口鑽進來,泥灰的牆壁上布滿斑駁的汙漬血痕。
透過縱橫交錯的鐵門望去,裡頭的草席上躺著一位成年男子,他發鬢垂落遮住了眉眼,鼻梁高挺,嘴唇偏厚,身上的囚服整潔乾淨,除了皮膚黑點,整體看起來是清爽的。
隨著鐵鏈啪嗒落下,沈南初同知為走了進去,似是聽到了點動靜,那人閉著的眉眼微微動了一下,不悅地翻了個身,背對著身後的兩人。
“範陵,彆睡了,沈將軍有話問你。”知為喝道。
“還有什麼可問的,我說得夠清楚了。”範陵的聲音低啞慵懶,語氣有幾分不耐,似是被攪了一場美夢。
“你!”知為氣結,欲要上前將他拽起來,沈南初卻擺了擺手,緩緩開口道“配合些,自是不會耽誤你太久。”
範陵仿佛聽到什麼可笑的話,鼻音輕哼“把我撂在這就已經是耽誤了。”
“範陵,你彆敬酒不吃吃罰酒。”知為怒道。
“多謝大人好意,範某滴酒不沾。”範陵語調故意放慢,話裡儘顯揶揄。
知為被噎得無言以對,眉頭緊蹙,扭頭求助似的看向沈南初。
沈南初神色平淡,輕輕抬了抬眼皮,冷冷地掃了一眼草席上側臥悠閒的男人,道“範陵,妻兒重要還是你所隱藏的秘密更為重要?”
範陵臉色陡然一變,身軀顫了顫,咬緊牙關,道“鄙人一介浪子,四海為家,不曾有什麼妻兒。”
“是嗎?”
沈南初眉眼輕挑,右手食指撐著下巴,道“曲靜姝,早年父母雙亡,西寧永安大道福澤堂的大夫,醫術了得,妙手回春……”話未說完,範陵搶道“你想問什麼我說便是。”
果然,戳中他軟肋了。
知為欣喜地向沈南初投去了讚賞的目光,以為今日是問不出什麼了,沒曾想將軍早有準備。
沈南初眉頭舒展,眼底漾著笑意。
來之前便做了些功課,讓人四處調查有關範陵的人際關係。
早年,範陵四處流浪的時候,得罪了不少江湖中人,懸賞榜單就有他一個。
有次夜裡遇到追殺,受了重傷,跌跌撞撞地混進一戶人家院裡,驚到院裡的主人,也就是曲靜姝。
她見範陵傷痕累累,也沒有多想,本能地上前為他醫治,並悉心照料他好一陣子,後來,兩人日久生情,心意相通,誕下一子。
日子本也可以安然無恙地過,可範陵仇家實在太多,為了母子倆的安危,出了遠門,再次浪跡江湖。
“起來說話。”沈南初負手而立,語氣平淡。
範陵乖乖地起身,正對著他們,麵色卻不是很好,眼底閃過一絲落寞。
有許久沒去見他們母子倆了,也不知過得好不好。
似是看穿他的心思,沈南初安慰道“放心吧,你的妻兒好著呢。”
聞言,範陵斂去心底的不安,微微抬頭,道“將軍是想問四方玉的事吧。”
沈南初不置可否,尋了旁邊的木椅坐下,細細他道來。
“我為了逃避仇人追殺,混入一夥商隊,隱姓埋名,誰曾想商隊首領無意間發現我深藏的白虎玉,要花大價錢買下,我不同意,他便要竊取占為己有,無論我怎麼說服討回來,他愣是不肯,本想著趁他不注意時悄悄拿回。”
說著,範陵歎了口氣,繼續道“誰知,他竟想將那玉賣給路過的商人,普通商人倒也罷了,那是皇商,據我調查,背後東家是相府,十多年前便立誓不摻和有關皇家朝廷的事,所以我隻好狠下心把他殺了。”
難怪先前那夥商隊的人說他倆起了爭執,原是為了這事。
沈南初眼眸閃動,目標鎖定上了相府。
又是李不成,他對這四方玉也是執著,在暮峰山就已見識到他的真麵目,他要這四方玉是為了查清什麼事還是想遮掩什麼?
思忖片刻,沈南初蹙眉道“你怎麼會有這塊玉?”
範陵道“我爹曾是太原縣令,太原,將軍不會不知道吧?”
經他提醒,沈南初恍然大悟,驪妃也姓範,母家是太原人,這麼說來……
“我家自是和驪妃並無連襟之親,隻是同為範姓,她的母家曾與我家交好,我爹也是在她的幫襯下,升至縣令之職。”
奈何老爹不上道,沾染了汙濁之氣,最後落得個終身流放,把老娘活活氣死,搞的一家子烏煙瘴氣,也虧驪妃相護,否則見到的就是親爹屍首分離。
身為他的兒子呢,必是要好好謝過驪妃救助之恩,欠她的人情自是要還的。
元德十四年,立儲風波,驪妃將四方玉之一的白虎玉交予範陵保管,說是事關機密,切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範陵遵守承諾,以命相護此玉,奈何時運不濟,進了這天鎮司,玉也被搜了去,這才隨便編了個理由搪塞他們。
“驪妃隻把其中一玉交給你?”知為問道。
範陵點點頭,道“四塊玉她分彆托付四人,另外三人我不清楚。”
其中一人應是奕如生了。
沈南初沉思片刻,後開口問道“你可認識寶鵲樓的奕如生?”
範陵皺眉道“聽過他的名聲,並無什麼交集。”
看來是真不認識。
同樣持四方玉之一,奕如生好似了解得更多,上回竹林會話,他那麼篤定,想來應是知曉另外兩人的下落。
還是得再會會這奕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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