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第七七四十九天了。
看著毫無異動的招魂陣,驚容不得不承認一個殘酷的事實
他失算了。
五洲大陸,但凡時傾去過的地方,無一不耗費稀世珍寶布下了“天羅地網”。
據開陣的珞紗說,在她身隕當日,雲起宗附近的陣法出現短暫的強烈波動,隨後歸於沉寂。
這個世界,再沒法捕捉到她的一絲魂魄。
這更加印證了驚容當初的猜想。
雲傾,準確來說是時傾,並不屬於這個世界。
天和景明,雲卷雲舒。
也許,她是天界下凡的仙子,渡劫曆練之後重歸天庭了也說不定。
望著山巒外的蒼茫雲海,驚容禁不住猜想。
“魔尊大人,雲起宗的路星璿要見您。”身後,一身黑色衣袍的伽厭恭敬道。
“知道了。”驚容懨懨收回視線。
自從混沌死後,路星璿三天兩頭跑來魔界,說要看看招魂情況。然而每次都失望而返,今天是招魂的最後一日,想來她已經等不及了。
黑沉肅穆的大殿內,路星璿自然地坐在椅子上,低著頭逗弄桌上的星龍草。
穩健沉重的一串腳步聲由遠及近,她幾乎是迫不及待地站起身,目光炯炯。
“如何了?”
驚容憑空化出一個璀璨琉璃珠,明淨藍色平靜,毫無招魂引發的波瀾。
目光一寸寸黯淡下去,路星璿咬了咬唇,倔強確認“這是失敗了?”
他沒有說話,纖長的睫毛輕顫,失落沮喪溢於言表。
儘管來之前已經做足了準備,可親眼見證,難過和悲傷還是不可避免湧上心頭。
路星璿吸了吸鼻子,聲音帶上幾絲哽咽
“師尊她騙我,她說你能招魂的。”
驚容自顧自在星龍草旁邊落座,聲音冷淡,麵無表情,“她就是一個謊話連篇的騙子。”
察覺到死水般的氣氛,星龍草一邊汲取杯子中的瓊漿玉露,一邊豎起了耳朵。
看著他冷漠又隱隱帶著嗔怪的語氣,路星璿欲言又止。
“你想說什麼?”驚容掀起眼皮,深邃的眼神輕輕飄到她身上。
“你,真的是藺舟嗎?”路星璿張了張唇,還是問道。
“是,又不是。”
少年常年穿著簡單的藍色宗門服,馬尾高揚,意氣風發。
而這個男人麵容妖冶精致,五官沒有分毫與藺舟相似之處,如瀑布般的長發散在精壯的胸前,一襲暗色衣裳更襯身材強健,舉止投足間,自帶強勁的壓迫感。
“你不是他。”
路星璿肯定道,似乎想到什麼,眼神放空,“如果是藺舟,他估計難過得發瘋。”
毫不懷疑的,少年可能會隨著那個人一同離開。
他對師尊太過於關注了,平日師尊稍微冷淡,他就能鬱鬱不樂一整天;若是言笑晏晏,便是春日得意。
少年就像是一隻風箏,線端由時傾牽引,被困住的自由對他而言卻更像是渴求的蜜餞甘露。
這樣的患得患失,實在過於異常。
路星璿平日不當回事,可夜深人靜時,清寒的積雪峰隻剩下她一個人,輾轉反側的無儘黑夜,往事一幕幕浮現。
被忽視的細節,隱藏著少年的傾慕、心動、難過、吃醋
猶如蕪綠小院中,悄悄被人被載在角落的玉蘭樹,隨著日月漸漸生長,綻開的白色花瓣再也掩不住,從綠意盎然中探出頭來。
“藺舟喜歡師尊。”
驀然,路星璿脫口而出,帶著紅血絲的杏眼一瞬不瞬地凝視男人。
那麼,曾經身為藺舟的你呢?
輕點杯沿的指尖僵住,驚容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