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下手極快,利落乾脆,羅芃試著睜開眼,卻也隻能看見一團漆黑。
他不知用什麼碰了碰他的肩,示意自己跟著他往前走。
羅芃在心中默默記數,又往東行了三十餘步,才聽見他叮囑“你就在此處,不許走動,更不許偷看。”
他微微往後傾斜,身後似乎是一棵合抱粗的大樹,便索性靠在了樹上。
在人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羅芃並沒生氣,隻點頭道“你放心就是,我不會摘下來。”
那少爺好像又審視了他一番,方轉身朝前走去。
被蒙住雙眼,羅芃的心思反而慢慢沉靜下來,他鼻尖微動,似乎在拂麵的春風中,嗅聞到一陣極淺淡的草木清芬。
那芬芳由遠而近,縈繞在他鼻間,裡頭夾雜著一縷清甜的香氣,從淺淡漸漸變得鮮活起來。
羅芃莫名注意到,伴隨著那香味而來,是一陣極輕柔的腳步聲,他心中忽有所動
難怪那持劍的少年要蒙住他的眼睛,原來他口中的主人,竟是一位女子。
他在心中暗自搖頭,那少年實在是太過年輕心軟,如果換作自己,絕不會隻是簡簡單單蒙住雙眼。
至少也要將他打暈綁住,不讓任何人有窺探到他們主仆會麵的可能,才能勉強放心。
緊接著,他便聽見一道柔軟的女音,那聲音之稚嫩,大大出乎了羅芃所料。
那少年武者年紀雖小,可一眼就能見其身手不凡,他本以為,能做他主人的,縱是女子,也必然是高門女眷、公侯夫人之流。
可誰能知道,竟然是一個小姑娘!
那姑娘的驚訝明明白白落在他耳中,她幾乎沒一點避諱和遮掩,直接開口道“含光,你怎麼帶來一個……瞽人?”
她的用詞十分委婉,但卻羅芃能想見她睜大眼睛、吃驚不已的神態。
被她喝破真名,那名叫含光的少年也無一絲不滿,反一五一十向她解釋道“這人行動鬼祟,自稱是羅家的門客,但羅居芮入府時,並沒向侯府交代過此人。我擔心他心思不純,不願放他離開,隻能暫且隨身帶著。”
一陣微風襲來,那種獨特的清芬頓時變得近在咫尺,那姑娘膽子不小,聞言竟立刻走到他身邊,圍著他上下打量。
“羅家的人?”她似乎很在意、也熟悉羅家“他來侯府做什麼?”
含光有些緊張地守在寧兒身側,唯恐這個羅家人暴起發難,誤傷姑娘。
他低聲解釋道“我摸過他的筋骨,應當是不會武,但也不能掉以輕心。無事上門,非奸即盜,姑娘不必在意。”
這人被綢布蒙住雙眼,隻露出高挺的鼻梁與瘦削的下頜,寧兒盯著他無甚血色的薄唇,扭頭對含光感慨“含光,他這麼高,卻比鹿奎還要瘦。”
羅芃心中一凜,敏銳地捕捉到鹿奎的名字,他雖不出仕,但因羅居芮所求,卻十分熟悉朝中動向。
名震朝野的鹿奎鹿指揮,朝野人人聞之色變的玉麵閻羅,在這女孩子口中,倒像是個文弱相公,如此輕巧地被拿來同自己比較。
偏那含光對此好似習以為常,一本正經地附和道“鹿大人雖瘦,卻極精悍,力拔群英,刀馬雙絕,營中無人不服。非等閒病弱書生可比。”
寧兒道“這樣說來,他不是你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