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記得這回事。
重傷昏迷這段時間,他的夢境混沌雜亂,但隻有那一夜截殺稅銀的場景是清晰的。絡腮胡大漢變成了個頭矮小、男生女相的沈棠,自己還屢次稱讚這位義士有俠義心腸。
總之,他那叫一個氣啊!
沈棠乾脆承認:“嗯,是我乾的。”
divcass=”ntentadv”楊都尉擱在被褥上的手攥緊成拳。
沈棠厚著臉皮說道:“但我也救了你,我還拚死為孝城一戰,就不能當功過相抵……”
楊都尉差點兒被沈棠氣笑了。
他道:“哪有這門子的功過相抵?”
沈棠死豬不怕開水燙,一副“我這裡便有”的表情,看得楊都尉腦門青筋狂跳,血壓飆升。
見楊都尉表情在發作的邊緣,沈棠還以為失控發飆,誰知他隻是眼不見為淨地閉眼,表情在猙獰和平靜之間來回橫跳。
沈棠納悶不解。
楊都尉忍著內心火燒火燎的火氣,語氣粗重地道:“罷了罷了,是老夫技不如人!”
此事便這麼揭了過去。
沈棠:“???”
居然——
就這麼揭過去?
沈棠將心理活動寫臉上,看得楊都尉越發火大,對著這可恨的年輕後生咬牙切齒:“事已至此,難道你會將贓款還回來?”
她回答道:“必不能的。”
到了她手裡的東西自然是她的。
沈棠隻是在意一件事情——
楊都尉怎麼沒問他的丹府武膽???
對於一個曾經攀到十一等右庶長的武膽武者而言,失去引以為傲的力量,那是比天崩地陷還痛苦的大事。楊都尉的反應,不對啊!沈棠站著沒走,隻是擔心地看著楊都尉。
楊都尉初始不解。
他一看到這個可恨少年就心臟疼,但觸及沈棠目光便明白過來,微紅眼眶,忍著哭腔自嘲:“老夫家沒了、老父母沒了、妻兒沒了……孤家寡人,那身實力有沒有還重要嗎?”
沈棠靜默無聲。
營帳內的空氣也流淌著無聲的悲慟。
她不知該說什麼。
乾巴巴道:“請節哀……”
不管此前有什麼矛盾衝突、楊都尉為人如何、行事如何,此時的他也隻是一個失去血脈至親、孑然一身的可憐人。似乎也是置身這片天地、這個時代,無法逃脫的宿命。
沈棠恍惚出了營帳。
神情一如往常,但情緒上鋪天蓋地的低落和低沉,著實讓擁有坑比“文士之道”的顧池吃了苦頭。那種苦和無力甚至影響了他的味蕾,不管吃進嘴裡什麼東西,一律苦兮兮。
顧池:“……”
還不如忍受沈棠的話癆!
慶幸的是——
&no狀態並未持續多久,很快就被正事驅散。看著再次齊聚的各大勢力頭頭,沈棠暗暗腹誹一句,果然社畜是沒有傷春悲秋資格的。這次開會也意味著首戰將至。
新盟主吳賢依舊高居首位。
與上次不同的是,沈棠的位置從犄角旮旯挪出來,終於不用總盯著前方仁兄的背影。
聯盟軍是來討伐彘王叛軍的,不是出來自費旅遊的,一天消耗的糧草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孝城那邊的叛軍始終沒動靜,但他們卻拖延不起,等了幾日還是決定主動出擊!
這正是眾人所求的。
新盟主吳賢一提出來,無人反對。
至於部署安排,先前已經商量好幾輪,早已經定下來,眾人一樣沒有異議。倒是有幾道不懷好意的目光再沈棠身上掃過——
沈棠醉酒,險些破壞歃血儀式,還誇下海口。雖無人提及此事,但都背地裡等看笑話。
新盟主吳賢一道道命令下達下去。
終於,輪到沈棠。
他再三跟沈棠確認。
“沈郎主真要打首戰?”
沈棠笑容溫和卻堅定。
“是,但不知吳盟主考慮如何?”
雖然她不記得自己醉後乾了啥事情,但這麼大的八卦,自會有人事無巨細傳到她耳朵。
“望君武運昌隆、旗開得勝,你我兩家——”吳賢沒正麵回答,但指了指沈棠,又指了指自己,笑嗬嗬,“如袍澤亦如手足。”
“棠自當竭儘全力,不負吳兄重托。”
一時間,帳下諸人神色各異。
暗道沈棠此人慣會打蛇隨棍上。
這就從“吳盟主”改為“吳兄”了?
有人不齒,有人哂笑,也有人事不關己。
沈棠將他們表情儘收眼底,一笑置之。
正戲,這才剛剛開始。
大軍明日天不亮,開營拔寨。
這一晚需提高警惕,生怕叛軍此時夜襲。
事實證明,他們的擔心是多餘的。
孝城叛軍隻是表麵上風平浪靜,實則靜水深流。老將軍身邊的屬官對此最清楚,一道道措辭越發嚴厲的密信,令空氣都變得窒息。
誰都不敢在這時候撞槍口。
老將軍也就這些年開始韜光養晦,以前也是殺伐果決的主兒,誰犯到他手上,動輒要去半條命。便是人人自危的當下,唯獨一人,畫風與眾不同。
不用多言,此人便是公西仇。
這陣子一直窩著養傷,閉門謝客。
連老將軍派來探望的心腹也吃了兩回閉門羹,底下士兵議論紛紛,人心浮動。
至於公西仇本人?
私下卻是早起早睡,閒得不亦樂乎。
晨起操練,午時靜修,晚上打彈珠……
哪還有戰場威風凜凜以一敵多的雄姿?
屬官有心相勸,但都被無視。
這一日傍晚。
公西仇從靜修中醒來。
被告知,他義父派來的心腹久候多時。
義父心腹:“主公設宴請少將軍過去。”
公西仇皺眉:“那種無趣場合,尋我過去做甚?”
他過去是能唱歌還是能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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