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嬌嬌陸悍荇!
聽到王夏荷的聲音,宋嬌嬌輕聲地誒了一聲,然後踩著鞋子,去把門打開了。
營養跟了上來,王夏荷不再是從前皮包骨頭的可憐模樣。
女人是一種特彆受環境影響的生物,能被環境毀掉,也能被環境成就。總有男人想不通,為什麼妻子結婚前後判若兩人,結婚前小鳥依人,結婚後狀如夜叉,他們怎麼不想想,是女人自己想變得蠻橫不講理嗎?
誰不想永遠當不諳世事的小公主,還不是處處不如意的生活,將女人逼成她最不想變成的模樣。
“二姨,您還沒睡呢?”
“我起來上個廁所,看你這屋亮著燈,就過來瞅瞅。”王夏荷溫柔地說著。
宋嬌嬌知道,王夏荷肯定又熬夜做手工了。
自從備戰高考後,宋嬌嬌就把事情都分了出去,手底下有能人,當甩手掌櫃何樂而不為,磚廠有鄭筠心跟曹師傅管著,出不了什麼大事,而弄糖葫蘆的事情,被王夏荷主動接了過去。
當時她還覺得挺吃驚的,依照王夏荷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性子,去黑市拋頭露麵賣東西,可是不小的挑戰。
沒想到王夏荷不僅堅持下來了,而且還舉一反三,發展了自己的特長,平時做點鞋墊子、繡點小手帕之類的小東西,也能賺點錢補貼家用。
就是有點太倔,天天晚上熬夜做手工,又累又辛苦,賺的那點錢,還不夠眼睛壞了的醫藥費呢。
她心疼長輩這樣辛苦,說了很多次,王夏荷總是表麵上答應,背地裡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
不過孝順孝順,還是得“順”著長輩的心意才行。
王夏荷跟陸遠山無非是想趁著年輕多賺點錢,等她年底磚廠分紅,多孝敬兩位老人就是了,衣食無憂應該就不會這樣迫切了,還有就是等開放後,大環境寬鬆了,她再給老人找點輕鬆的事情乾。
“我沒什麼事,就是做了個噩夢,睡不著了,起來看會書。”宋嬌嬌佯裝無事道。
王夏荷看著光線下的宋嬌嬌。
她穿著一件無袖的米白裙子,襯得皮膚更白,年紀更小,嫩生生的小臉蛋,讓人看了就喜歡,還是個不大的孩子,早早地就遠離親人,嫁了人,現在就連丈夫都好久沒有消息,瞧著讓人怪心疼的。
王夏荷牽著宋嬌嬌上了炕,幫她蓋好夏涼被,撫開她臉上的頭發,摸了摸她的腦袋,語氣輕柔地問“是不是想阿荇了?”
宋嬌嬌鼻子發酸,沒忍住點了點頭,人就是這樣,一個人的時候,受再大的委屈,都能咬牙咽下,可一旦有個親近的人過來安撫,被針紮了一下這樣的小事,都值當嚎兩嗓子。
她現在就覺得王夏荷乾燥的手,可真溫暖,關切的麵容,更讓她心裡暖烘烘的,她情不自禁地頂著小腦袋,在王夏荷掌心蹭了蹭。
王夏荷被她三蹭兩蹭,蹭出了慈母柔情,胡大丫從懂事開始,就不愛跟她撒嬌,倒是眼前白嫩漂亮的小姑娘,讓她打心底裡憐惜。
她一個守了半輩子寡的老寡婦,怎能不知獨守空閨、長夜漫漫的苦,那是一種能將人逼瘋的安靜。
陸悍荇是她的外甥,他不在家,她理應多照應照應他媳婦。
“要不我明天陪你去縣裡打個電話吧?”王夏荷柔聲出著主意。
宋嬌嬌小半張臉埋在被子裡搖了搖頭,她連往哪裡打都不知道。
王夏荷歎了口氣,手在她身上輕輕拍著,“那睡一會吧,二姨在這裡守著你,等你睡著我再走。”
宋嬌嬌緩緩閉上了眼睛,也不知是王夏荷拍打的動作太輕柔,還是哼出來的歌謠太動聽,她原本清晰的大腦,竟漸漸混沌起來。
等小姑娘完全沉入夢想,王夏荷幫她掖了掖被角,吹滅煤油燈,這才輕手輕腳離開。
回到堂屋,陸遠山正借著月光編竹筐,見她回來,急忙小聲問“宋丫頭咋了?”
“做噩夢了。”王夏荷回。
陸遠山歎了口氣,“哄睡著了?”
“嗯。”
一來一回將話說完,兩人就各忙活各的了。
王夏荷走到窗前的矮杌子坐下,端起簸箕放在腿上,裡邊擺滿了花花綠綠的碎布頭,她從線軲轆上挑出一根針,放在頭發上磨了磨,就這月光縫起來。
陸遠山自己舍不得點煤油燈,但是見不得王夏荷這樣傷眼睛。
他掏出一根火柴,在火柴盒側麵滑了一下,嗤拉一聲,一簇小小的火焰,照亮了王夏荷溫柔的側臉。
煤油燈被點著,即使再微弱的火光,映照在不大的農家小屋裡,也是溫馨的,更何況有情人,即使乾坐著不說話,空氣中流動的都是溫暖。
或許這正是家的意義吧,兩個孤獨的人互相扶持,在對方難過的時候拉對方一把,即使全世界都不喜歡你,甚至就連自己都不喜歡自己,也還是會有一個地方,願意接納你。
王夏荷縫完一條小手帕,回頭見陸遠山開始編下一個筐,她放下簸箕,輕聲說“還是早點睡吧,畢竟也不年輕了。”
說著,她就幫陸遠山把床鋪好。
看著她溫柔賢惠的身影,陸遠山編筐的動作越來越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