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吧，你又走神了，森羅萬象的效力應該不會持續這麼長時間。”
繆喑的手在陌勻眼前晃了兩下，皺著眉看他神情飄忽的樣子。
麵前，一身紅衣的眾人已經做好了召喚儀式所需要的準備，據他們所說，隻要神明顯形降下箴言，就能將這裡的邪祟肅清。
在這個過程中，不知是什麼因素的作用，竟令陌勻再次恍神，意識緩緩回籠，隻覺腦中憑空多出了不少記憶。
這……原來不是輪回的作用嗎？
陌勻的手指撫上心臟，皺眉思考道，如果說既不是輪回也不是森羅萬象的作用，那就隻有一種可能了。
陌勻的視線投射向了已經在舉行儀式的教徒們，隨著從他們口中流出的晦澀難懂的吟唱，某種靈魂抽離的感覺再次出現在了陌勻的腦海中。
這一次他不再是旁觀者，他用著自己的身軀，而麵前的——
陌勻睜開眼，率先印入眼簾的，是一抹如瑪瑙般亮紅、而又晶瑩剔透的雙眸。
它不沾妖異反而格外的純粹，像是有靈動鮮活的血液從此間穿過，明媚而溫和，亦如初升的朝陽。
尤其是搭配上那恰到好處的淺笑，悲憫而又慈愛，亦如神明這詞本身的含義。
……陌勻不自覺盯了那雙眼睛看了良久，直到視線劃過對方尚且童稚的麵容，他才恍然發覺，這不就是尤格兮嗎？
隻不過比起古堡，這時候的祂看上去年齡更小一點，也更具備……神性。
“‘不可直視神明’。”
“……雖然我這沒有這樣的規矩，但你的眼神過於直白了。”
尤格兮淺笑了一下，明紅色的眼眸微動，仿佛有鮮亮的液體在其中流淌，祂繼續道，
“不過稍微也能理解，你認識我，並且未來的我，在你的身上留下了印記。”
“我確實認識未來的你。”
陌勻點頭道，麵前的“尤格兮”是如此的客氣，與他所知道的祂截然不同，搞得陌勻的語氣也莫名變得客氣了起來，
“但印記……冒昧地問一下，是在靈魂之上嗎？”
尤格兮微微點頭，陌勻心下了然。
果然！
尤格兮當時“一半靈魂”的把戲遠遠不止於此，祂真實要做的另有目的。
並且……陌勻直覺哪怕第三個本不是“鬼靈軼事”，祂也依舊會通過某種手段，取走陌勻的一半靈魂。
而後，再找機會讓他取回來——！
“隻可惜，你的靈魂在此之前就被烙上了另一個印記，它並不完全屬於你，所以哪怕我想讓你變得完整，現階段下，也隻能做到如此地步。”
完整……陌勻靈光一閃，連忙問道
“所以，我現在能微弱感受到的情感全都是來自——”
緊接著他的話的，是一陣一陣充斥在耳膜周圍的心跳聲，他又想起自己看到的那個“自己”了，它全身烏黑，沒有實體，甚至正中心缺了一個偌大的洞。
但在洞的周圍，紅色的枝椏長出，它們並不大，看上去也很嬌弱，但確確實實是混濁黑暗中獨有的一縷紅。
紅得明豔，亦如麵前神靈的瞳孔。
“看來你已經有所感覺了，但這個東西終究治標不治本。”
神明無奈地搖了搖頭，似乎真得在為陌勻哀歎，祂的笑容收斂，神情也越發悲傷了，
“哪怕你擁有完整靈魂的掌握權也一樣，先天的缺失難以彌補，就算得到贈予，縱觀曆史長河，你依舊是不完整的‘殘缺品’。”
陌勻聽到這話，內心並沒有特彆的波動，他早就做好了這樣的準備，甚至於目前的變化，都可以用“欣喜”來形容了。
可麵前的神明似乎並不這麼想的，祂的眉宇半鎖，眼眸低垂，紅色的、聖潔的眼眸被水霧遮擋，若隱若現，淚珠緩緩從眼角滾落。
那是真實的哀傷，陌勻仿佛聽到了無數人在痛哭時留下的那種壓抑到極致的嗚咽。
“對不起。”
三個字輕柔地落下，像一片羽毛，可又刮得陌勻內心癢亂，他的眼眶睜大、瞳孔微縮，反應了很久，才確定這句話真的是從尤格兮口中說出的，他緩了兩口氣，才問道，
“您……為什麼要這麼說？”
神明並沒有回答他，隻是輕歎了一聲，無形的霧氣將祂包裹，隱約間，陌勻仿佛看見了那些灰白的霧氣在一點點地侵蝕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