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唐門,這是在異人江湖中也算是比較特殊的一個門派。
大多數世人對蜀中唐門的刻板印象均出自話本,說書先生口中那層出不窮,千奇百怪,殺人於無形的暗器。
可這暗器再怎麼千變萬化,最終使出來的是人,這人要是不行,你就是手裡拿著所謂的孔雀翎,被仇家逮到也不過是一刀的事。
而這蜀中唐門最擅長的,就是殺人。
他們結廬而居,山中有田有屋,山下有產業,但會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磨練著門中弟子的殺人之術,卻又時刻教育,警醒著門中弟子,切莫將這殺人的手段當做一輩子為生的吃飯手藝。
如若有門人失了本心,成了那隨心所欲的嗜殺之人,輕則廢去手段,成為廢人,重則由門長當眾清理門戶!
殺人,隻是唐門的生意鏈之一,對方出得起價錢,給了目標,那唐門就會商討這單生意接不接,接了就得做好,做完善,這才有信譽,內能磨練門中弟子,外能作為唐門的立足基業。
而且既然是生意,就會有談得攏和談不攏這兩個選擇。
不然對方花錢讓唐門去刺殺當代龍虎山天師,唐門也樂嗬嗬的應下了?那這唐門也傳承不到現在。
所以唐門很特殊,因為其傳承手段和磨練弟子的方式,他們不像一般名門正派,玄門正宗那般溫和。但其門風也不是好殺為主的殺人鬼,是一個行走在黑白兩道之間的灰色門派,也是眾多門派能夠容忍唐門存在的原因。
因為唐門的門風在前,若有朝一日唐門將暗殺目標對著他們這些名門正派,玄門正宗了。那他們這些門派掌門就得先想想看,是不是他們自己這邊出了問題,教育弟子沒教育好,才逼得彆人都花錢請唐門出手了。
唐門對於他們這些名門正宗而言,就是一麵鏡子,鏡子那麵照著這些名門正宗是否持身以正,鏡子這麵照著唐門是否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殺手組織
現在,在唐門門長唐炳文和三位唐門門人麵前,也同樣擺下了這道難題。
王一的素描畫像就這樣擺在了桌上,關於王一的情報,隨著陸家老太爺壽宴那場與張之維這個天師首徒的比武後,也開始小範圍在異人江湖圈裡傳播,從生平到所學手段,都有個大概了解。
門長唐炳文將王一的相關情報還有這張素描像放在三位門人麵前,由他們提供建議,最後再讓自己拍板定奪。
年長的大老爺唐家仁和副門長唐厚仁還好點,但作為當下門中年輕一代中年紀最長的李鼎,他看著情報中那條與天師首徒張之維交手手段儘出,僅以一招之差落敗的描述,整個人就不好了。
他是光緒二十三年生人,大了張之維和王一這兩人整整八歲。他不了解王一,但他知道張之維,因為在張之維十三歲那一年,張靜清天師帶著他來唐門說要磨練這孩子,然後就把當時二十一歲,已經基本掌握唐門各項技法,還殺過人,磨練過心的自己,那是捶得暈頭轉向,雖說自己不能用什麼殺人手段。
可對方才十三歲啊!眯著眼睛靠著一手金光咒把自己捶翻了!當時看張之維的個頭,李鼎一度以為對方已有十六歲,結果一問,好嘛,心態更崩了。
那是李鼎人生中最大一次挫敗,這挫敗讓他過了多少年都沒法忘記,因為那是他第一次認識到他與怪物之間有著多大的鴻溝。
“門長,這單不好接啊。”
“你有心魔?”
“不是,雖說唐門接單不問仇怨,隻問目標情報。但也得分值不值,先不說他跟龍虎山那位小天師不相上下這點,重點在於他的生平,他不是像龍虎山小天師那樣長於山裡,他某種程度上跟我們一樣,是同類,接了單,不代表一擊必中。而若是被這樣一個狠角色惦記上了,時間一長,人家反過來找我們麻煩,最後拿不拿下不好說,但我們這邊絕對不好受,他沒有太多後顧之憂。”
“是啊師兄,李鼎這孩子說的沒錯。名門正宗的生意咱們唐門不是沒接過,但那些目標基本上也是自己出了問題,咱們弄死了,還給人家留個體麵,人家門派也不好說什麼。這種無冤無仇,目前也沒聽說他做出什麼天怒人怨之事的英才,弄人家,一身腥啊。”
“師兄,你也是一樣的想法?”
“嗬嗬,伱是門長,你做決斷就是了,我隻會照辦。”
一向笑嗬嗬的大老爺唐家仁打了個太極,倒是讓門長唐炳文無奈。
手指頭在桌子上敲著,看著這份關於王一的情報,不鹹不淡的開口說了句,“跟我們談生意的,是京城那邊的,雖說現在不像以前了,但他京城的手還沒長到可以管我們蜀中這邊的事···進來吧。”
最後一語,喚的是在門外等著的傳信人。
“跟你們家主人說一聲,唐門開門做生意,這生意有談成的自然也有談不成的,這單生意我唐門沒法接,不過買賣不成仁義在,下次如果你家主人還有需要,我們唐門會給優惠。”
“如此,我就這樣回複我家主人了,唐門長,告辭。”
外人走了,剩下就是唐門中人自己的小會議了。
對於門長唐炳文的決斷,隻要他下達了,就不會有人去違背。
“我還以為師兄你會接下來這門生意呢,畢竟刺殺一個與那位龍虎山小天師齊名的少年英才,這在江湖上說出去我們唐門的招牌也更亮了。”
“那是建立在唐門出手一擊必中的前提下,這位可是得到龍虎山天師,三一門門長兩大玄門魁首認證,比肩那位龍虎山小天師的英才。當年那位龍虎山小天師是什麼風采,你們自己也有見識。而且這位比那位龍虎山小天師有一個優勢,他是江湖裡長大的。這樣的英才,真要刺殺,就不要派門人去,得你我這樣的人,才有一定的保證能一擊必中,中間要付出多少代價,猶未可知。
若是一擊不中,被他逃了,回過神來,讓人家往咱們山腳下這麼一蹲,唐門家大業大,也遭不住這樣一個少年英才成天惦記,就算成了,往後咱唐門還姓不姓唐,天曉得,到時候今日在座的各位,都得成唐門的千古罪人了。”
唐門門長分析著利弊,也讓在座的幾人心中一驚,原來門長真的有考慮過是不是要這單子生意啊。或者說,作為一個主業是殺手營生的門派,沒考慮過才奇怪。
隻是殺手這門營生是生意,生意肯定得看利弊,劃不劃算,平白無故給自家找上這麼一個仇家,這生意,誰做誰傻逼。
就在大家都將這段事當做一段笑料來談的時候,一個年紀差不多跟李鼎這位大師兄大的少白頭青年就大步走了進來,臉色不太好看。
“門長,楊烈離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