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軍閥曹瑛一道放火燒城的命令下達。
即便作為二五仔的張亦再不情願,此刻也得領兵舉火殺入城中。
在張亦的命令下,他讓人將普城中所有百姓趕到縣城講茶大堂外麵,聚集在一起,而他,也不得不違心下達放火的命令。
早就被曹瑛這段時間不斷打罵,槍斃折磨欲仙欲死的兵痞流寇們也將這段時間曹瑛施加在他們身上的怒氣,轉移到這些手無寸鐵的普城百姓身上。
他們高舉著火把,拿著從普城縣城裡搜刮來的桐油,火油,騎著高頭大馬在縣城街道上狂奔,將手中的火把就這樣拋入民房當中。
在這濕熱,悶熱的時節。
火把與桐油一點就著,霎時間,熊熊大火從普城四麵八方升起,開始彌漫。
而放完這一把火,看著火勢慢慢擴大,開始朝著這座小縣城彌漫的兵痞流寇們,則是騎著高頭大馬,或三五成群,舉著槍,借著火光,打量著這些被他們趕到縣城講茶大堂的城中百姓。
看著對他們這些兵痞又恨又怕的百姓隻能依偎在一起,看著他們在這世間僅有的一處棲身之所就這樣在大火中付之一炬。
而他們卻隻能像被趕的羊那樣擠在一起,因為畏懼他們手中的槍,連哭都不敢哭的撕心裂肺,隻能在那任由淚水和情感扭曲自己的臉龐。
這些兵痞流寇很開心。
對!就應該是這樣!
憑什麼這幫賤民在他們進城之後屁事沒有,而他們卻要遭受曹瑛的打罵,槍斃?
這難道不該是這些賤民,還有那個癲佬異人王一的錯嗎?關他們什麼事?他們隻是一群當兵領餉的玩意啊!
既然我們不好過,那你們這幫賤民也彆想好過!
這就是這些兵痞流寇的想法。
他們不僅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
他們三五成群,或者騎著高頭大馬聚在一起,用手中的槍指著這些手無寸鐵的普城百姓,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而他們就要在這裡,坐等著火勢擴大,直到將整座普城給覆蓋!
這樣一來,他們這些人仗著騎馬,槍械的優勢,可以在火勢不可收拾的時候率先離開。而這些慢他們一步的普城百姓,就會因為火勢過大,開始躲避,救火。
在這樣的火勢下,勢必會引發踩踏事故。
就算最後一把大火沒法把這些普城百姓燒死,但一座被燒毀的縣城,大量一時間無法掩埋的屍體,在這樣的炎熱時節,勢必會引起一場瘟疫。
瘟疫一出現,普城這座城也算是徹底從曆史中被抹去了,就連這些普城百姓都得成為流民,說不定哪天他們還能在窯子裡見到某個普城的流民呢。
想到這裡,這些兵痞流寇就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他們的笑臉,在這火光之下是如此麵目可憎,如此令人厭惡!
張亦聽著耳邊傳來的刺耳笑聲,看著這些兵痞流寇在火光下的模樣,握著韁繩的手攥緊,幾乎要將手中的韁繩揉碎。
他現在終於明白王一為什麼要這麼做了,因為王一必須打破普城百姓們對這些軍閥,對這些兵痞流寇的幻想!
無論你們如何妥協,如何將自己身上僅剩一點財物獻上去,他們都不會滿足。
隻會一點一點榨乾你身上的一切,直到把伱整個人嚼碎,吞進肚子裡,然後去禍害下一個城。
麵對這樣的壓迫,隻有兩個選擇,要麼反抗,要麼等死!當然,也可以選擇加入他們,成為像他們這樣的食人惡鬼!
張亦不想當這樣的食人惡鬼,卻又不知該如何做,但隨著跟王一的接觸,看著王一一點點逼著普城老百姓們親手打碎自己心中對這些軍閥,兵痞流寇的最後一絲幻想,最後一點僥幸心理,他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
而這些兵痞流寇,曹瑛之流的軍閥也犯了一個致命錯誤。
他們以為這些百姓不過是待宰羔羊,任由他們魚肉。
是,他們可以是羊,也可以是一群披著羊皮的狼!
現在,羊皮被他們這些兵痞流寇親手剝下了,接下來要展現的,就是作為狼的尖牙利爪!而現在這群狼在等,在等頭狼的呼聲。
——
“很不甘心,是嗎?”
在兵痞流寇的笑聲中,在普城百姓的哭咽聲中,在大火炙烤房屋的火光中,王一的聲音悠悠響起。
伴隨王一聲音響起的,是那突然施加在這些兵痞流寇上的重力,讓這些騎著高頭大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看著普城百姓眾生百態的兵痞流寇在這一瞬間全都跌入塵土。
他們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但對於王一的聲音,他們很熟悉。
這個五天前在普城城門口,一人獨擋萬軍,弄死他們幾百個兄弟的異人王一,他出現了!
“你們明明已經一退再退了,錢拿走,雞鴨牛羊也拿走,可他們還是不滿足,最後,連你們唯一的房子都給你們燒了,還要讓你們在大火中活活燒死。你們,真的甘心嗎?”
王一的聲音在大火中回蕩,卻遲遲沒有出現在普城百姓麵前,因為王一也在等,等普城百姓給的回答。
“我不甘心!”
作為王一在普城出手救下一命的麵館老板鐵牛,他第一個回應了王一。
不僅回應,他還直接站了出來,看著他麵前這些街坊鄰居。
“我不甘心!我知道!我知道這些天你們都在背地裡怨我,怨楊團長,要不是楊團長鼓動大家收留石頭城的難民,要不是我收留了我表妹,這天大的禍事輪不到咱們普城!”
麵館老板鐵牛越說越激動。
“可鄉親們!你們看到了嗎!有沒有石頭城的難民,咱們普城都逃不過曹瑛這個狗軍閥的魔爪!我們都已經給他們跪下了!身上的東西都給他們了,他們還是不放過我們!難道我們普城非要變得跟石頭城一樣,到那個時候我們才知道後悔?!彆忘了!二十多年前,咱們的父輩也是難民!也是當初的普城鄉親們收留了我們,才能在這裡安穩度日啊!”
沒有什麼比受害者現身說法更具有說服力,尤其是麵館老板鐵牛的最後一段話,更是戳中了普城百姓的心房。
是啊,他們如今的慘狀不就是當年自己父輩等人的現狀嗎?
隻是那時候父輩們還有得選,能在普城落腳,可現在呢,一旦成為流民,天下之大,何處是他們的容身之處?
就算在普城的廢墟上重新生活,誰又能保證就不會有下一個曹瑛過來?
有了鐵牛第一個響應,就會有第二個普城百姓響應。
他們不是不知道王一,鐵牛說的這些道理,隻是當逆來順受成了一種習慣後,要改變是一件很難的事,好在,一切都來得及。
一時間,群情激奮,響應者無數。
但也有腦子清醒,或者說懦弱的,在其中點出了一個致命問題。
“可是,他們有人,有槍···”
一時間,剛才還響應麵館老板鐵牛的聲音也變小了很多,但很快的,王一再次出聲。
“人,你們也有,槍,你們曾經也有,隻是你們自己把它給扔了;現在,我再給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