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交加,蒼茫的天空像是要被撕裂般,無儘的白雪從天際飄灑而下,整個天地白茫茫一片,遮掩住剛剛紛爭的痕跡。狂風突然嘶吼,救濟棚上的稻草連著積雪一起卷起飛向天際。
宋沛年被王豐帶到了衙役休息的營帳內,透過被疾風卷起的帳簾,宋沛年看到一老婦人緊緊抱著懷裡瑟瑟發抖的孩子,身前還站著一婦人,為二人遮擋飄過來的風雪。
漢子們緊緊抱著支撐草棚的柱子,以免被風雪吹垮,刺骨的疾風刮過他們的臉,留下一道道紅痕。
婦人們照顧著家中的老小,安慰一直哭鬨不止的小孩子,不時還往宋沛年這個帳篷張望,像是害怕引起帳篷內的人不滿,又像是期冀帳篷裡的人可以幫幫他們。
宋沛年看著一直在火爐邊搓手的王豐,用腳輕輕踹了踹他的靴子,又側頭示意他看棚外,王豐朝棚外望去,就聽到宋沛年說道,“帶著你的人去幫幫他們。”
王豐搓手的動作一頓,揚起一個憨厚無比的笑容,拍了拍袍子上已經化了的雪水,“好的,大人。”
走至棚外,小小的抱怨聲傳了進來,“他到知道享受,將我們支使出來”還沒有說完,就是一陣被打斷的吃痛聲。
劈裡啪啦的火苗聲吵得宋沛年心煩,宋沛年裹緊身上的衣裳朝棚外走去,外麵的風雪已經小了許多,災民們又重新生起了火堆,一群群圍在火堆前發著呆。
還有一群災民排著隊等著管事的分糧,宋沛年移步過去,隻見一災民拿著袋子等著管事的發糧,管事的見宋沛年過來,謹慎地拿著米鬥計量,又用手摸平,直到成一個平麵,保證不會多一顆米又不會少一顆米。
米都是碎米,微黃,中間還摻雜著一些沒有去殼的稻穀和一些碎碎的豆子渣。
等管事的倒了一鬥半的米之後,領米的漢子就將袋子合上準備離去,宋沛年看著他袋子裡的米問道,“你們村有好多人?”
被攔住的漢子有些忐忑,結結巴巴回道,“百、百來人,將近兩百人。”
宋沛年聽到這話揮手讓漢子離去,眉毛微蹙,這個朝代,一鬥米約八斤,這一鬥半差不多就是十來斤左右的樣子,一村兩百人分,可能一個人也隻有一小搓。
王豐不知道從哪兒竄出來,笑著對宋沛年說道,“晚上又不乾什麼,所以分的糧就少些。”
宋沛年也沒有反駁,隻是默默點了點頭。
回去的馬車仍舊是一搖一晃的,宋沛年比來時更加頹廢,整個人像是一攤水般靠在軟墊上,一點兒都不想動彈。
他知道每個朝代的平民百姓都活的艱難,但是當真真切切看到,心中仍不免泛起漣漪。
正思考著從哪兒弄糧食,馬車就一晃蕩,將一灘水的宋沛年差點兒給甩出車廂外,要不是宋沛年眼疾手快扒拉住車轅,可能人都得廢了。
宋沛年揉著腰,滿臉怒容掀開車簾,宋厚呲呀著嘴同樣揉著腰倒在地上,宋厚的旁邊就是一富態的中年男人,懷裡還抱著一小白狗,一人一狗連帶著身後的仆從都忐忑地盯著宋沛年。
或許是這場麵過於好笑,宋沛年按住想要揚起的嘴角,裝作發怒的樣子問道,“哪家的?”
中年男子聽到這話身子一抖,“常、常家的。”
還不等宋沛年繼續追問,那男子直接撲倒在地,隔著宋厚就想扯宋沛年的衣袍,“大人饒命啊,小的當時就是想救這畜生,所以才衝撞了大人。上天有好生之德,求大人饒了小的,饒命啊大人”
男子一邊痛哭流涕跪求饒命,一邊心裡暗暗悔恨,剛剛霧蒙蒙的沒有看清這轎子,走近了才看清這轎子外的布匹用的是綢緞,更不要說這轎子上的木紋繡的是雄獅了。
綢緞隻有當官的才能用,還有這雄獅一般都是二品武官家才能用,往常他看到這類轎子馬車都會提前繞開,今天為救自己的愛寵一時衝昏了頭,不管不顧就攔了轎子。
若是撞上的是個六七品小官,說不定還有餘地,可這二品大官家的,彆說是他了,就是他爹,可能都沒有法子。
宋沛年製止了男子的哭喊,指著他身後的幾個人吩咐道,“你們先去喊個大夫過來給他看看。”
說著就將手指向了宋厚,宋厚沒有想到宋沛年不僅沒有責怪他,還給他找大夫,瞬間熱淚盈眶,“二少爺,小的沒事,還是少爺您”
宋沛年做出了閉嘴的動作,“彆蛄蛹了,你可能傷著骨頭了,先不要動,先讓大夫看看再說。”
男子見宋沛年對一個下人如此仁厚,灰白的臉又恢複了點點血色,試探著開口,“大人,求大人您”
“你先起來,常家?哪個常家?開布莊的那個常家?”宋沛年出聲打斷了男子的求饒聲,說起開布莊的,眼裡還閃過了幾絲暗光,隨即又不動聲色打量著男子的穿著,雖不是什麼綢緞,但是一看都是好料子,腰畔還掛了一瑩白的玉佩。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
宋沛年得出了一個結論,算是個小肥羊,又揉了揉剛剛被撞的腰,這真的是瞌睡來了送枕頭啊!
男子沒有想到宋沛年一猜就猜出了他的本家,心中更加忐忑,但還是戰戰兢兢回道,“大人料事如神,經營布莊的正是小人的爹,我是家中的小兒。”
“叫什麼?”
“常、常得勝。”
宋沛年滿意地點了點頭,覺得這隻羊又肥上了不少。
先將自己的官印展了出來,又清了清嗓子開口道,“你可知衝撞朝廷官員該當何罪?”
此話一出,將還沒有站穩的常得勝再次嚇得跪趴在地,“小,小的”
常得勝半天憋不出來一個字,隻感覺自己這條命被麵前之人捏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