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仙枝仿佛知道今兒自有訪客到訪一般,自顧的走到桌前拿起酒碗一飲而儘。
“阿~~”
一聲甘長的回味。
壺裡煨著新煮的銀耳羹忽忽的冒著熱氣,顯然煮了很久,桌邊上早已放好了三隻杯盞。
“葉姑娘,來,坐。”
薛仙枝朝沁心招了招手。
兩人剛落座,
“葉姑娘還是不要喝酒罷。”
不等沁心做出反應,薛仙枝便盛了一盞銀耳羹放到她跟前。
“嘗嘗。”
這人可真有意思!
沁心看著眼前的銀耳白潤晶亮透著著誘人的光澤,果然火候掌控得十分的好,小心端起喝了一口,一股溫暖頓時流遍全身。
“怎麼樣?”
薛仙枝關注的看著沁心的表情。
沁心忙點點頭。
“那就好,沁脾潤肺,這個時節正當喝這個。”
薛仙枝很滿意,也給自己盛了一碗。
“前輩獨居在此麼?”
葉沁心小心的張望了下環境。
“對。”
薛仙枝喝了一大口,滋滋的咂吧著嘴,一臉陶醉的樣子,絲毫沒有注意到眼前這位訪客驚訝的神情。
“這裡果真是個幽靜的好居處!”
“早年聽聞您不是京城有名調香大家麼?”
沁心沒有說下去,在她印象裡但凡在臨安府極有名望的大家,不論是哪個行業,無不是高門闊府錦衣玉食的,可眼前這位似乎與那些毫無聯係,甚至就連氣場都不是一個調調的。
薛仙枝捋須笑了一陣。
“那是年輕時候的事了,我已好久不做香了。”
不做香了?!
沁心驀然。
半晌,兩人沒有說話,身前的爐子裡咕嚕咕嚕的冒著熱氣,他們各自品著手中的熱飲,氣氛突然有些尷尬。
沁心也不知該說些什麼,隻得低頭小心的嘬了一口銀耳羹,等待著前輩說話,那薛仙枝卻什麼也沒有言語,不動聲色的望了沁心一眼,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窗外一陣鳥雀飛過。
薛仙枝眼睛似看非看的朝外麵望了一眼,突然開口道
“姑娘不久前似剛從一場大劫難中脫身啊。”
沁心心中一驚,她瞪大眼睛驚訝的望著薛仙枝。台州事件剛過不久,她和林有豪險些在追捕中喪命,可事實上據她所知,那知州一直在刻意壓著消息,畢竟被人所獲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可問題是,眼前這位偏居一隅的薛前輩是如何得知的?
難道他能洞穿時空知曉過去未來?!
沁心小心探查,隻覺得這位薛前輩渾身透著自己也無法參透的神秘。
“葉姑娘不要緊張,我隻是猜測,你知道人和人是不一樣的。”
薛仙枝並沒有細說下去,神秘的笑了笑。
“但咱們倒是很相似,從那天在慶典的台上我就注意到你了。”
薛仙枝搖搖腦袋,似在努力回想那天遇見沁心的場景。
“對了,那天你說了有個議題我很感興趣,”薛仙枝伸出一根手指揮舞著“好像是,什麼才是最好的‘香’,對嗎?”
沁心點點頭。
“你能說說嗎?”
薛前輩追問下去。
“小女在前輩麵前不敢妄議。”
沁心老實的說道。
“葉姑娘莫要謙虛,在我這,想說什麼說什麼。”
薛仙枝將灰白的鬢發理理,期待的坐好。
沁心躊躇思考了一番,決定還是將自己的感悟心得吐露出來。
縱是魯班門前弄大斧——你不‘弄弄’,人家可怎麼指點呢?
“我想這世上應該不存在。”
“哦?”
薛仙枝聽聞此有悖世俗的答案表現得極有興趣。
在世人眼中,至少各家香坊所追求的不就是要做出最好的香來迎合大眾嗎?這個年輕的姑娘卻是有著自己的看法。
“您知道的,任何一種香每個人對它都有自己的感受,”沁心接著說下去,“有人喜歡自然就有人不喜歡,它應該是介於氣味與心之間的東西,應該說,適合的都應該叫做好的。”
“何來‘最好’?”
薛仙枝讚許的點點頭,年紀輕輕就能有此感悟實屬不易,自己這些年見到的那些調香者,包括自己的胞弟,無不是帶有極大利益目的的前提下一心追求最好的,其實這在一開始方向就產生了偏移。
“是這個理。香,氣味是和回憶相連的東西,調香者除了要掌握大量的香料常識外還需要大量的人生閱曆和味覺的記憶,沒有這些,就不能讓氣味成形。”
薛仙枝站起身來,仿佛回憶著往昔弄香的歲月感慨道
“但往往找出這種最適合最恰當的媒介卻是所有製香者一輩子所求的運氣。”
“葉娘子你說得不錯!”
沁心有些不好意思。
“其實還是那日店慶,您胞弟的一句無意的話點醒了我,他說‘香是一種神介’。但我覺得,這個‘神’不應當是神仙,而是‘心神’,就是物與人的關係。”
薛仙枝點點頭走到窗邊,他抬頭看著遠處群山莽莽,自言自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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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的。其實都是自然的精華,人何嘗也不是?”
“而且這些物料是會變化的,就和人一樣,喜怒哀樂,同一人,不同狀態氣場也可以不一樣。”
他看了沁心一眼,深邃的眼睛裡閃耀了一下。
“姑娘應是最能感受到這種變化的吧。”
“譬如,人多人少不一樣,”
“男人女人不一樣”
沁心接著道
“白天黑夜不一樣,溫度濕度不一樣。”
“哈哈哈哈,”薛仙枝突然大笑轉了過來,“姑娘好天賦呀,果然是天選之人!”
天選之人?
葉沁心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