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正如老車夫所料的,返回雁門關那一天遇上的漢朝使團正是出使匈奴的。
眼前是一望無際的草原,不遠處的天邊還有幾行大雁在緩緩向前飛翔,不過漢使蔡義卻無心去觀賞這些大草原的風光,他的腦中一直在想著此次出使的事。
此次出使,名曰締結漢匈之間的友好,但真實目的隻有一條,便是要回那些被匈奴扣押的漢使,或者更直接地說是要回蘇武。
往昔數十載,漢匈之間矛盾重重,時而爭戰時而息兵言和,雙方派往對方處的使者也往往會被對方扣押,僅漢武帝一朝被匈奴扣押的使者前後有十幾撥人。
戰亂的時代,這種情況再正常不過。而如今,雙方都已無再戰之心,這時歸還扣押人員自是理所應當之事。
不過彆的人好說,蔡義相信匈奴人必會釋放,隻是這蘇武,蔡義卻沒有信心。
蘇武是天漢元年時出使匈奴的漢朝使團正使,由於副使張勝與匈奴人密謀發動叛亂,企圖綁架單於的母親閼氏投奔漢朝,事敗之後,副使張勝被殺,作為正使的蘇武以及使團七十餘人皆被匈奴人扣留。
扣下蘇武之後,匈奴人對他百般勸降利誘,許以高官厚祿,並承諾要封他做匈奴的王,可蘇武一概拒絕。匈奴人知道蘇武是個硬骨頭,不可能輕易屈節投降,便決心要用糟糕的生存環境去折磨他,迫使他不得不歸降。他們先把蘇武置於大地窖內,不供給吃喝。碰到下雪天,蘇武臥著嚼雪,同氈毛一起吞下,幾日不死。此後,蘇武便被匈奴人轉移出了地窖,至於去了哪裡,無人知道。
如今十幾年過去了,蘇武究竟是死是活,漢朝這邊不知道,匈奴民間這邊也打聽不到消息。
不過儘管如此,漢朝這邊仍把帶蘇武回國作為此次出使最重要的任務。所謂帶蘇武回國,這意思便是說如果蘇武還活著便要帶他的人回國,如果他死了也要把他的屍骨運回漢朝。
行過幾日路後,漢朝使節團已經抵近匈奴王庭了。此次漢使出訪,漢朝官方早已事先通知了匈奴方麵,因此對於漢朝使團行跡匈奴方麵早已知悉,早早地便派出丁靈王衛律在王庭附近迎接漢使的到來。
“大人,我們已經到了匈奴王庭了!”一名小兵彙報道。
“嗯!”蔡義點頭答應道,隨即便下了馬車。
衛律已經在那兒等著了,見蔡義下車趕忙上前打招呼道“不才丁靈王衛律受大單於之托,在此恭迎漢使團到來!”說完衛律微微欠身行了一禮。
“哦,丁靈王辛苦啦,勞煩您在此等候!”蔡義也欠身還了一禮,接著問“你們大單於在哪兒,可否帶路?以便儘快遞交國書!”
“哦,大單於就在單於大帳裡,他已備好酒席為諸位漢使接風洗塵!”衛律指著前方不遠處最大的一座帳篷笑道。
“嗯!”蔡義點點頭,跟著衛律便朝著匈奴單於大帳行去,其他人也跟在後麵。
單於大帳中,酒宴已備好,匈奴的新單於壺衍鞮和諸王公貴族也已坐定,待衛律和漢使蔡義等人到後,宴席便開始。
一番酒肉過肚後,蔡義起身出帳,匈奴單於壺衍鞮和衛律二人會意跟著出了大帳。他們三人一起到了一個安靜的小軍帳裡。
壺衍鞮端坐正中說道“你們漢朝與我們匈奴交戰多年,也沒打出個什麼結果,對雙方人力物力財力都是極大的損耗。正如你們漢人的話所說’冤家宜解不宜結’,我們之間應該握手言和,停止兵戈才對。以上這番意思,之前,我已經派使者到長安向你們的皇帝傳達過了,不知貴國皇帝是何意見?貴使今日來,是否帶來了貴國皇帝的旨意呢?”
“回單於,我蔡義今日奉命出使匈奴正是為傳達我朝聖上關於漢匈和議之事來。”蔡義揚了揚手中的符節說道“單於上次派人遞送到長安的信,我朝聖上已經看過了,他對於漢匈議和之事十分讚同,也希望能與單於您締結和約共享太平。不過,有一個條件他讓我轉達給單於您!”
“哦,什麼條件?”壺衍鞮問道。
“很簡單,釋放扣留在匈奴的漢使!“蔡義說道,“這些年,扣留在匈奴的漢使有上百人之多,匈奴如今既然要與漢朝息兵言和,那這些扣留的漢使必然應當釋放歸國!當然相應的,扣留在漢朝的匈奴使者也會被同時釋放!”
“哦,此事理所當然,貴國天子縱使不提,我壺衍鞮亦有此心。”壺衍鞮說著望向衛律,問道,“丁靈王,被扣留的漢使名單你身上可有?”
“哦,當然,大單於,此事您再三囑咐過,衛律豈敢忘記!”衛律說著從衣服內裡取出一卷羊皮,要遞給壺衍鞮過目。
壺衍鞮搖搖頭,指了指蔡義,衛律便把羊皮遞給蔡義。蔡義接過羊皮後仔細去瞧,隻見羊皮上寫著七八十個人的名字都是以前被扣留的出使匈奴的漢朝使者及其隨從。不過,這上麵卻沒有蘇武的名字。他又上上下下把羊皮仔細瞧了一遍確認這上麵沒有蘇武,眉頭不禁皺了起來,臉色也變得十分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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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律見蔡義臉色不好,忙解釋道“哦,以往那些扣留的漢使及隨從有的時間已久,人死在匈奴了,所以名字就不在這名單上!還有的已經投降了我們匈奴,漢朝那邊也已沒有親人了,不願意再回去了,所以也不在這名單上!”
“哦,那這蘇武又是什麼情況?”蔡義冷冷地問道。
“哪個蘇武?”衛律摸著腦袋,故意裝著糊塗。
“就是天漢元年出使匈奴的蘇武,當時還是且鞮侯單於在位時期,距離如今已經有十九年了,您當時也在匈奴,應該還記得吧?”蔡義淡淡地問道。
衛律似有所悟說道“哦,就是那個因為副使參與謀反叛亂而被捕的蘇武?這個人我當然記得!”說到這裡,衛律語聲頓住,他摸了摸長著渣胡子的下巴,換了副冷淡的語氣說道“不過,這個人沒辦法跟你們回去了!”
“哦,什麼意思?難道你們匈奴想扣留蘇武不成?”蔡義厲聲質問道。
衛律望了眼蔡義又瞧了瞧壺衍鞮,最後又把目光落在蔡義身上,帶著一絲冷笑說道“扣留,我們絕無此意!我們大匈奴是真心要與你們漢朝講和,怎會繼續扣留漢朝的使者呢!隻是這蘇武已死,自然是無法跟你們回去了!”
“已死?他是怎麼死的?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縱使隻是一具屍骨,我也要運回漢地下葬!”蔡義悲憤而堅定地說道。
“啊,抱歉,這蘇武嘛,被扣留的第二年就死了。我還記得,是當時的且鞮侯單於命他去北方一處廢棄的牧場放羊。結果不巧去那兒第二個月,蘇武就碰上了狼群,蘇武為了保護羊群,被狼咬死了,屍骨無存。事後且鞮侯單於還派人去尋了,可是根本找不著了!”衛律說道。
衛律說話時,蔡義一直盯著他的臉。衛律為人奸滑狡詐,這一點無論是匈奴還是漢朝早已傳開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之前聽他說蘇武已死,蔡義便疑心他是有意欺騙自己,所以剛才說話時,蔡義一直瞧著衛律,似乎是想從他臉上發現他撒謊的跡象。
然而這衛律剛才這番話說得真真切切,臉上的表情也極為誠懇,不像是撒謊的人,蔡義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進退兩難。
“是啊,使者大人,對於蘇武的死我們很抱歉。當時我雖然年紀不大,但也聽說了他被狼叼去了的事。先單於當時心中也是十分悲痛啊!我知道你們漢朝人一直惦念著他,不過,他確實已經死了,也請你們節哀!”一直在一旁沉默的壺衍鞮此時也開口道。
蔡義雖然不希望聽到蘇武這樣的結局,不過既然衛律和匈奴單於都這樣說,他也沒法再多說什麼,隻得歎氣道“好吧,既然蘇武已死,那我也無可奈何了。勞煩單於和丁靈王這幾日把羊皮上的人帶來,我帶他們一起回漢朝,向皇帝複命!”
衛律和壺衍鞮聽了都點點頭,他們對視了一眼,臉上都不約而同顯出幾絲得意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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