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傾沒說話,站在霍巍生的立場,他會退縮情理之中。
站在霍老二的立場,心甘情願,不需憐憫。
霍巍生活下來了,可這件事,會成為他這一生無法提及的汙點與傷痛。
命運玩弄,兩敗俱傷罷了。
室內陷入良久的沉默。
南傾歎了口氣,開口第一句話卻是:“這是傾訴還是?”
她不想聽的,是霍巍生自己非要說的。
霍巍生聽懂了她的意思,低頭,苦笑一聲:“老館主說的沒錯,你身上有不可多得的淡然,會讓人下意識放鬆警惕。”
“放心,就算你都知道,在內陸,我也無法奈你何。”
他半開玩笑:“屋外那群人,一個兩個我惹得起,人太多了,我無心爭鬥。”
南傾氣鬆了一半,邁開腿走過去坐下。
“就算在港城,您也不能拿我怎樣。”
她看了眼沸騰的茶,一邊洗杯子,一邊開口:“是您非要說的,我耳朵長這兒,沒法不聽。”
話落,她倒了一杯茶,推到霍巍生麵前。
抬眸,直視他傷感未退的眸,在霍巍生伸手來接茶杯時,卻沒鬆手。
那雙清冷的眸,直直的看進他眼底最深處:“人居高位身不由己,霍老二懂,你也懂。”
“承認自己的黑暗麵,那也是你。”
逃避隻會讓人更加痛苦。
霍巍生看著南傾,她清澈的眸子沒有任何情緒波動,隻是非常冷靜的陳述著一個事實。
這雙眼睛,太過乾淨,乾淨到,隻是看著都會讓人自慚形穢。
霍巍生瞳孔微動,借助眨眼的動作避開了她的視線注視。
垂眸看向那杯推向自己的茶。
南傾鬆手,微微攤開手掌做了個“請的動作:“第一次煮茶,嘗嘗。”
霍巍生端起茶杯,輕吹之後,抿了一口。
帶著澀味的苦,濃鬱的茶香隨著茶水滾燙的溫度一路流淌至喉嚨。
霍巍生沒來由的鼻子一酸,心跳到極致,口腔中茶的苦澀四處蔓延,如他,有著無處可逃的慌亂。
口腔舌頭連帶著一顆心都是苦的。
可他卻笑了。
這笑,悲涼且複雜:“這茶,與老館主煮的那一杯,如出一轍。”
“是嗎?”南傾端起茶杯,遞到嘴邊嗅了嗅。
撲鼻而來的清香。
她湊到嘴邊,抿了一口。
瞬間炸開的濃鬱茶香,絲絲縷縷的甜與澀,熱茶一路流淌進胃裡,整個人都暖了起來。
她沒忍住一飲而儘,滿意的笑了:“這茶,得少喝。”
思念的味道太重,容易勾起淚腺。
霧氣四起,兩人相視而笑。
霍巍生掏出一張卡和一個紅包放在桌上:“你的婚禮,我就不去了。”
“老二的仇我還得報。”
“祝你新婚快樂,去港城,我再招待你。”
南傾站起身,頷首:“慢走。”
“不送。”霍巍生深深看了南傾一眼,轉身,挺直脊背,邁開腿一步步離開。
南傾看著他的背影,五十出頭的人,再努力,可花白的頭發騙不了人。
霍老二離世,抽走了他最後的底線,他更老了,也更狠了。
港城恐怕,免不了一場腥風血雨……
直到門合上,南傾才收回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