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顧決心下一驚，握著茶杯的手顫了顫。
他沒有料想到她竟然會突然出現在此處，根本來不及讓陸沉躲藏，就這樣暴露在她眼前。
眼下要如何解釋呢，是編造一個謊言還是坦誠真相，他握住茶杯的力道加重了幾分，糾結不已。
向來出手狠辣果決的他，在此刻卻猶豫不決，仿佛蒙著眼睛在繩子上行走，每踏錯一步都會步入百丈深淵，萬劫不複，他承認他害怕了。
此刻的薑青窈腦中千頭萬緒，按理來說，陸沉是江州的郎中，怎會出現在他臨安的私宅內，這說明他們二人關係定然不簡單，也許之前便相識。
可是顧決是北宸帝，怎會無端認識一個江州的小郎中，一個可怕的猜想隱隱浮上心頭…或許一開始陸沉便是他的人。
這種想法一出，驚恐懾住了她，薑青窈眉頭緊鎖，呼吸驟然加快，感覺到一股寒意掠過四肢，渾身一抖。
陸沉也慌亂極了，見到她的一瞬間身形不穩，差點就要從椅子上摔下去，一想到待會陛下潑天的怒意，他恨不得直接拔刀了結自己。
他隻是閒來無事進來喝口茶，誰知道會遇上這位姑奶奶，而且毫無準備，不知道就從哪冒出來了。
這下可好了，要是破壞了兩人的情分，他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屆時陛下指不定怎麼收拾自己。
“我…我可以解釋。”他臉色慘白如紙，完全不敢看對麵的顧決一眼，哆哆嗦嗦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此話一出，另外兩人淩厲的目光齊齊落在他身上，嚇得他脊背發涼。
陸沉絞儘腦汁也想不出什麼好借口，最後隻能弱弱地說了一句“這位公子身子不適，我恰好路過此處，便幫他相看一番。”
“是嗎？”薑青窈狐疑地看著他，接著扭頭看向顧決，“顧決，他說的是真的嗎？”
聽到她直呼陛下名諱，陸沉知道方才拙劣的解釋定然不能讓她信服，此刻已是汗流浹背，覺得自己在劫難逃。
他試圖找到破局之法，可是驚懼使他的大腦一片空白，不行，他解釋不來。
“陛下，還是您來吧。”他沮喪地垂下肩膀，低著頭不敢看對麵人的表情。
顧決對他本就沒抱任何希望，這醫呆子除了倒騰一些醫書藥材之類的，在其他事上腦子是全然沒有的。
“陸沉，你可以走了。”他薄唇抿成一條直線，語氣聽不出喜怒。
“好嘞。”陸沉麻溜地起身，拖著酸軟的雙腿快步跑出門，像是急著逃命一樣。
跑到門口後，他隻覺得這裡的空氣都舒服了不少，終於沒有方才那種被人扼住喉嚨的窒息感。
陸沉跌坐在地上，眼中浮起對未來的彷徨，耷拉著肩膀，四肢無力，整個人像泄氣的皮球一樣，針都不用紮就已經爆炸了。
待人走後，兩人對視良久，相顧無言，詭異的沉默籠罩在庭院中。
顧決看著她逐漸黯淡的眼睛，終究是不忍心再欺騙她，艱難地下定決心。
“窈窈。”他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語氣裡滿是歉意，“對不起，我騙了你。”
隨著他的話語，薑青窈的心臟也跟著揪緊，沉重的真相壓的她喘不過氣來。
她像是渺小的浮萍，隻能任由突如其來的傾盆大雨將她掀翻，撕扯著她的身體。
而他顧決，原本該是為自己遮風擋雨的鬆柏，卻親手將她推到鋪天蓋地的雨點下，眼看著她支離破碎。
“為什麼。”她的眼淚奪眶而出，哽咽著開口，“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看著麵前淚眼朦朧的少女，顧決心疼的不得了，她的眼淚太過滾燙，將他的心燙出了一個口子，呼嘯而過的寒風不斷灌進去，刺骨的疼。
他雖是故意接近，可從未想過傷害她，編造謊言也是迫不得已，若非如此，她怎會願意接近自己。
“窈窈。”他往前走了幾步，“你先聽我解釋好嗎？”
他的聲調又沉又啞，語氣裡帶著懇求，這副卑微的樣子像極了害怕被人丟棄的小狗。
“好啊，陛下請講，臣女自然不敢推辭。”她的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眸中滿是淒楚哀涼。
“窈窈。”他眼裡滿是愧疚，捏緊了指節，“你彆這樣說話好嗎？我很害怕。”
“害怕？”她的語氣裡滿是諷刺，猛然揚高聲音，“該怕的是我吧！”
薑青窈哭的眼眶通紅，豆大的淚珠啪嗒啪嗒落在衣襟上，肩膀跟著顫抖，看上去脆弱無比，仿佛搖搖欲墜的枯枝，下一秒就要被折斷。
她不想哭的，她多希望此刻有轉身就走的勇氣，可自己也不知道在期待什麼，明明他是個騙子，她還奢望他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窈窈，對不起。”他眼尾泛紅，周身矜貴的氣度不複存在，語氣裡透著卑微，“是我故意接近你，陸沉是我安排好的人，我沒有暈倒，也並未失憶，這都是我接近你的借口而已。”
聞言，薑青窈不可思議地望著他，覺得眼前人是如此陌生，而自己如此可笑，如此狼狽不堪。
她最後的一絲幻想都破滅了，絕望地朝他吼道“顧決，以前我覺得你風光霽月，白衣無塵，如今才知道你就是個詭計多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怪我錯看了你！”
聽著她聲嘶力竭的大吼，他沒有反駁，深深地吐了一口氣。
是，他卑鄙無恥，心狠手辣，連他自己都唾棄自己，他就是個陰險狡詐的小人，看上的人就要不計後果得到。
“窈窈，你彆哭好麼，都是我的錯。”他悲痛的說道，接著往前邁了幾步，朝她伸出手。
“彆碰我！”薑青窈迅速往後退了幾步，眼神中透著決絕。
他最害怕的一幕出現了，他擔心知道真相後她會遠離自己，恰如眼前之景，明明算無遺策，他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窈窈，可是我愛你，我真的愛你，無可救藥地愛著你。”他的聲線微微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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