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依然在龍江賓館自己的房間裡醒來，一開門就看到了東方雲悠。
昨天晚上，東方雲悠在送依然回賓館的路上，聽依然說要去找副市長靳臨川反映有關龍鳳湖國際學校的問題，就決定陪她一起去。本來，這有關學校的事情也不關他東方雲悠的事，但依然說她想給靳臨川說繆家大院那筆財富的事情，就邀請東方雲悠和她一起，因為那筆財富畢竟是她和東方雲悠發現的。
在昨天的會議上，依然才知道，原來林柯早已和龍溪縣政府達成共識，龍鳳湖國際學校由林柯出資一百萬，政府投資一百萬，加上那位愛國華僑捐贈五十萬，一共二百五十萬元共同建成。學校歸政府和林柯合作經營。從小學到初中共九個年級六十個班，教學使用麵積近四千平米。但其中隻有少部分屬於義務教育，多數班級麵向全省乃至全國招生，屬於私有貴族學校。
依然總覺得其中怪怪的有問題，這學校是三方投資修建的，怎麼又成了私立學校？政府投資難道不是納稅人的錢，人家愛國華僑也不要所有權，隻有林柯那一部分屬於私人出資，怎麼學校就成了私立學校？
依然不懂，東方雲悠也感到費解。
靳臨川約他們在江蔭路一家茶室見麵。
江蔭路是龍江市近年新建的一條集休閒娛樂餐飲為一體的街道，瀕臨龍江，綠樹成蔭。河岸上綠柳垂絲，隨風飄揚，樹蔭裡人來人往，絡繹不絕。茶室飯店鱗次櫛比，攤主走販叫賣不絕。
依然和雲悠按靳臨川在電話裡所說的地址——近水樓台——找去。
走不多遠，果然看見這個叫近水樓台的建築在一個河灣裡，是一棟獨立的三層小樓，位置很偏僻，周圍環境很安靜，是一個談事情的好地方。
兩人進得門來，底樓大廳裡吧台後麵一個年輕女子站起來，微微鞠了一躬，笑著說“二位請上樓，客人在二樓西邊儘頭‘賞月閣’裡等著。”
依然兩人沿著樓梯上到二樓，看見臨江一麵是一帶遊廊。站在遊廊上，江景儘收眼底，瀲灩波濤近在咫尺，心想怪不得叫“近水樓台”，隻不知發洪水時安全係數如何。一看旁邊果有好幾間茶室，分彆叫“聽浪閣”、“吟風閣”等等，最儘頭果然有一間門楣上寫著“賞月閣”。
依然敲了敲門，門開了。開門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年輕人，微一點頭讓他們進去，對斜靠在裡間茶幾後麵沙發上的靳臨川說“靳副市長，他們來了。”
依然已經有好幾年沒見過靳臨川了。靳臨川已經老了許多，頭頂都開始禿了。但依然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依然親熱地叫道“臨川哥哥，我們來了。”東方雲悠也叫了聲“靳副市長”。
靳臨川站了起來，向兩人伸出了手。
很親切地握了手，靳臨川讓他們在茶幾另一方的沙發上坐下，接著，他自己也坐下了。
那個年輕人開門走了出去，然後，又立刻把門帶上了。
“佟姨好嗎？”靳臨川問道。
依然知道他說的佟姨，就是指自己母親。當初，母親以佟湘的假名和靳老相處，後來，母親在龍鳳湖雖然恢複了繆冬香這個本名，但她們並沒有在靳家強調要恢複回去，靳家人就一直還叫她佟姨、佟奶奶。
依然點點頭說“好。”
靳臨川說“依然妹妹，你去龍鳳湖教書以後，你們就不怎麼回來了。我和你朝陽姐姐其實挺牽掛你的。靳家小院也還留著你和佟姨的房間，你們假期裡完全可以回家來住一段。還有，佟姨年紀大了，住在郊區醫療條件那些不好，也不方便。你看看你，比如這次，你回市裡來了，寧願住賓館也不回家，我還說你和佟姨生我們的氣了呢？”
依然笑了，“臨川哥哥，我有什麼氣可生的，我們住那邊真的很好！龍鳳湖環境好，空氣好，住著挺養生的，至於醫療，你忘了嗎？妹妹我就研究過好幾年的醫術，雖然不精，但普通保健我是懂的，所以這個你不用擔心。至於這次，我是因為昨晚到得遲，怕回去吵起來影響你們休息。”
靳臨川想起來了，“對！對！你懂醫術，當年你就常常給爸爸服務，你看我倒忘了！現在，你醫術可能更好了吧？”
依然說“這些年我都沒怎麼顧那方麵，還是老樣子，說不定還退化了。靳副市長——”
東方雲悠和靳臨川聽依然忽然這樣稱呼，都忽然抬頭看著她。
依然說“接下來，我要說的是工作上的事情，所以我覺得我還是稱呼你靳副市長比較恰當。”
靳臨川聽她這樣說，點了點頭，算是給予了一個肯定。
這時，那個年輕人手托一個托盤，上麵有幾杯熱茶，冒著氤氳的茶煙茶香進來了。
靳臨川點點頭，那個年輕人把茶杯放在茶幾上，退了出去。
靳臨川做了個“請”的手勢，也不知道他是“請”他們倆喝茶，還是“請”依然繼續說話。
依然就將心中的疑問說了出來，而靳臨川則解釋道，雖然學校有三方投資，但由於資金不足，無法滿足全額公辦的需求。因此，將部分班級設置為私立貴族學校，可以通過收費來彌補資金缺口，同時也能更好地發展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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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依然還是覺得不妥，她認為教育應該是公平的，不應該區分貧富。“普通百姓沒有錢，就享受不到高質量的教育，這不是要更加拉開普通人和有錢人的差距嗎？”
東方雲悠也表示讚同。
靳臨川反問一句“依然，我記得，把兩個村子的學校合成一個，還是你建議的，你不是一直認為修建一個規模更大，設施更完善，水準更高的學校有利於龍鳳湖的老百姓嗎？現在政府方麵斥巨資把學校修起來了，你怎麼又反對起來？”
依然一時也不知道應該怎樣回答，她需要想一想。
東方雲悠說“我想依然不是反對修更好的學校，她是反對把學校定位為私有！教育是社會公益事業，而不應該是私人產業。依然，你是這意思嗎？”
依然說“對！我看過一些報道，任何國家都把教育當成公益事業來辦，它是關係到為國家培養人才的問題，而不能把教育當成一種賺錢的生意。”
靳臨川說“我懂你說的意思！但是，我們現在正處於發展階段，我們缺資金啊！我們的財政困難，需要民營企業支持，你看，我們修一所龍鳳湖國際學校需要兩百多萬，但政府隻能拿出一百萬，這個巨大的資金缺口怎麼辦？不把這個缺口填起來，我們的學校就沒法修啊！依然你明白嗎？現在，有民營企業家把資金缺口給我們填好了，我們的學校也修好了，我們的孩子就能在窗明幾淨的教室裡上課，在寬敞明亮的操場上跑步，做操，打球，鍛煉，他們還可以在實驗室裡通過演練驗證老師所講的知識，體會獲得知識的樂趣，這不好嗎？依然，要顧全大局，不要糾纏細節。”
靳臨川覺得自己已經很耐心了。要不是依然是他妹妹，他說不定沒這樣好的耐心。
依然也很執拗“可是，那些所謂的好心的民營企業家，他們就不能發揮點愛國心嗎？出點錢就要產權，經營權，要想方設法把資金賺回去，難道還不如一個美國人？”
靳臨川笑道“我知道了，你的心結在這兒！每個人的道德水準不一樣，有的人還達不到那樣的境界，也不能綁架嘛！說起那個美國人，他其實是中國人，這出國去才沒幾年——嗯，好像就十來年吧。這個人確實不錯，已經為龍鳳湖捐款兩次了，前一次是修路，這次是……”
“韓僑生！臨川哥哥，這個人是叫韓僑生嗎？”依然叫道。
一提起這個名字，她心裡已經是波濤洶湧了。
靳臨川說“對呀！據說他在龍鳳湖插過隊，你認識他嗎？”
“認識！當然認識了！他就在我們隊裡插隊，”說到這兒，她遲疑了一下，“他還是我乾哥哥呢。”
依然其實早就想到是韓僑生了。確實的，正因為是韓僑生捐款，而現在學校卻成為他林柯的產業，依然才這麼不服氣的。
“靳副市長，難道一定得接受林老板的資金嗎？如果能夠找到其他的資金來源，是不是可以把林老板的資金還給他，這樣就可以保住龍鳳湖國際學校公立的性質？”依然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