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渡金山,是一座孤懸海外的島嶼,乃是日本曆來的流放地,地位便如唐宋的嶺南一般。”
薑星火又指著海岸線一處說道“石見銀山,則是處於日本傳統意義上的‘中國’地區,距離海岸綿長的北部並不遙遠,不需要深入陸地。”
聽到這裡,看著言之鑿鑿的薑星火,即便是向來對其預言秉持著懷疑態度的李景隆,那張帥氣的臉上都露出了興奮之色。
哪怕隻是沙土上的地圖,哪怕勾勒的有些模糊。
可對於李景隆來說,如果說什麼大明未來會發生“土木堡之變”是無從驗證的事情,可濟州島、對馬島這些眼下實實在在擺在海上的島嶼,總歸是騙不得人的。
有了大略的方位參考,那所謂的“石見銀山”、“佐渡金山”,便可以找到了。
石見銀山倒是可能費點勁,畢竟在日本的本土上,需要進入有人煙的沿海地帶搜尋,可佐渡金山就是孤懸海外的一個小島,又是著名的流放地,一定是在日本人人皆知的。
這樣一個荒涼又顯眼的小島,找起來沒難度,驗證起來更是不會遇到什麼阻礙。
李景隆又認真地盯著地圖看了許久,確認記在了腦海裡,方才親自伸手抹去,這東西不能留。
當然,李景隆很懷疑朱高煦的記憶力,究竟能不能把地圖記在腦海裡三刻鐘。
更何況李景隆從小飽讀詩書,勳貴圈子裡都知道他的記憶力不是一般的好,朱棣又沒親眼看到地圖,到頭來肯定會讓自己畫出來的。
抹去地圖後,李景隆微微蹙眉。
李景隆喃喃自語道“不對,總覺得哪裡不對。”
“哪裡不對?地圖不對?”朱高煦好奇問道。
“不是地圖不對。”
李景隆回想起了最初的話題,終於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薑郎,我們一開始講的是稅收時百姓交白銀不交糧食的話,大明沒有這麼多的白銀,對不對?”
“對。”薑星火抬起頭,“你很聰明,終於意識到這一點了,不愧是我的學生。”
“哪一點?”朱高煦麵露不解,他還沉浸在被海量白銀淹沒的喜悅中。
李景隆看也沒看朱高煦,徑自繼續說道“所以薑郎說日本有一年能產八百萬兩白銀的石見銀山。”
“那麼假設大明能跨海遠征,占領這座銀山,並且能每年穩定獲取八百萬兩白銀。”
“可問題來了,對於一個國家來說,大明要這些白銀有什麼用呢?”
朱高煦插嘴“那可是銀子,白花花的銀子,想買什麼就買什麼,怎麼就沒用了呢?”
“夏蟲不可語冰。”
李景隆耐不住朱高煦一直插嘴詢問,隻能勉力解答道。
“白銀一開始固然可以從百姓手裡買東西,可如果在大明存銀量不夠的情況下突然海量湧入,即便是白銀也會極大貶值,那跟印寶鈔有什麼區彆?”
“如果沒區彆,那白銀有什麼價值?不就是更稀有更耐儲存的‘紙’?”
“為了這堆‘紙’,大明出動大軍跨海遠征,對於出征的將士個人而言當然是發財了,對於國家而言,豈不是虧到姥姥家?”
“那還不如去打草原上的蒙古人,好歹還能搶回點牛羊戰馬。”
朱高煦聽得大腦當場宕機,cu險些都燒了,頓時呆立在了原地。
像隻呆頭鵝。
薑星火耐心地聽李景隆說完後,卻沒有流露出任何意外的神情。
“我知道聰明的你遲早會想明白這一點。”薑星火平靜開口,“遲早會在被一年八百萬兩白銀的巨大震撼後醒悟過來。”
“那麼你能重複一下,我在這節課最開始所說的‘白銀貨幣化’的原因、曆史、趨勢三方麵的內容嗎?”
“你所提出問題的答案,其實早就已經藏在了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