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請賜教薑星火朱棣!
“討論剩餘如何在社會各階層中流動時,我們不妨思考一個問題。”
“為什麼不同的人錢袋子會有差異?”
薑星火的眼眸中,閃爍出了一絲寒意。
社會階層與國民財富在不同曆史時期(農業時代與工業時代)的不同構成,不僅反映了製造力的巨大變化,這恰恰也是農業國與工業國之間最為顯著、容易理解的特征。
所以,分析農業國的製造力時,用嚴謹的邏輯拆解出“循環剩餘”的論證過程,看起來跟直接套用《鬼穀子》的“春種夏長秋收冬藏”沒區彆。
可其中的差異,卻無疑就是樸素經驗主義與科學推導論證之間的巨大鴻溝。
而華夏此時最不缺的就是一句話概括的“樸素經驗主義”,最欠缺的就是大膽假設,逐步論證的科學推導。
“為什麼不同的人錢袋子會有差異?”
朱高煦思忖了片刻,倒也沒覺得自己厲害,就是因為自己厲害,而是覺得若是他爹不是燕王,恐怕生下來也就是山中獵戶、江湖豪客的出路。
畢竟窮文富武,習武這東西,少年時沒有得到不計代價的培養,後麵幾乎不可能成才了,而這種不計代價的培養,無疑是父母給予的。
所以朱高煦捋了捋大胡子,答道“是因為生下來爹媽就沒錢、沒能力、沒教育?”
而一貫主張自我奮鬥的鄭和,雖然經曆了之前薑星火的再教育,但此時還是倔強地認為“窮人會窮,大概是不夠努力吧,若是個健健康康的漢子,真的肯玩命乾不偷懶,無論是上戰場當兵,還是種地、放羊,總該是搏一個,亦或是攢一個富貴出來的。”
說罷,鄭和還特意給薑星火舉了一個例子。
“我幼時還是個娃娃的時候,便親眼見過村裡一個漢子,每日起的都比彆人早,照料起田地來也分外用心,趕上了連續幾年豐收,靠著賣的穀物換來的錢,又東拚西湊了一些,多買了幾畝地靠著勤奮肯乾,又過了沒兩年,便成了小地主了。”
而卓敬則給出了另一個答案,他那蒼老的麵容上,寫滿了人生閱曆。
“窮人會窮,是因為認識不了財,也守不住財。”
聽了卓老頭這話,朱高煦沒抬杠,而是頷首道“窮人想富貴,需得付諸於汗水與毅力,但富貴了以後呢?富貴使人墮落,讓人失去了進取心,忘記了當初怎麼努力的而驟然富貴後,又往往伴隨著惦念錢財不壞好心的人紛紛靠攏過來奉承,隻要中一個套,便千金散儘了。”
耐心地聽完了三人對於“為什麼不同的人錢袋子會有差異?”這個問題的不同角度解答,薑星火方才開口。
“你們說的都對,爹媽的給予,自己的努力,對富貴的認知。”
“但也都不對。”
“為何?”三人紛紛詫異。
“因為你們還是認識不到這個問題的深層原因,答案依舊浮於表麵。”
“那是因為國民財富流量在‘循環剩餘’的過程中不是均衡流動的。”
此言一出,卓敬頓時就撚斷了一根胡須。
“啪”地一聲輕響,在這靜謐的午後裡顯得尤為突兀。
卓敬抬頭,目光嚴肅地盯著薑星火“你是說,其實在大明每一年的農業生產過程,這一切,都有剛才說的‘循環剩餘’這個看不見的過程,而剩餘不是均衡的?”
“是。”薑星火點點頭。
“那為什麼會失衡?”卓敬連聲問道。
這絕不是一個簡單的問題,不能歸咎於更高的階層擁有廟堂權力、軍事暴力,而是一種世界運行的規律。
卓敬隱約覺得,他抓住了這個世界運行的某種規律,而這個規律,注定是從未有人發現過的。
“回答伱的問題之前,我需要先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大明所生產的總財富是存量,還是流量?”薑星火同樣認真看向卓老頭。
無論是存量還是流量,都是字麵意思,卓敬幾乎一刹那就明白了。
卓敬答道“在整體來看的時候,自然是存量,但如果放到某一年來看,就是流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