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道衍卻閉上了雙眸,根本就是視而不見。
慧空知道,道衍現在的精神,因為整日整夜地睡不好覺,已經瀕臨崩潰,隻靠靜養和藥物維持著。
可這種程度的靜養又有什麼用呢?
道衍還能堅持多久?誰也不清楚。
慧空無奈地搖了搖頭離開了房間。
道衍緩緩睜開了三角眼,眉宇間籠罩的痛苦,仿佛讓他整個人都變得有些猙獰了起來。
待房門關閉,道衍才從床榻上坐起了身體。
他深吸了幾口氣,緩緩吐納,儘力調節著自己的呼吸。
然而,卻並沒有太大的用途。
道衍的神色愈發難堪起來,額頭上已浮現出細密的汗珠。
“咳——!”
他猛地捂住了胸口,一陣劇烈的咳嗽,似乎要把心肺咳出來一般。
然而就在下一瞬,禪房的門被霍然打開。
“薑”
當一個字從口中吐出的時候,慧空愣了愣。
他的閉口禪,破戒了。
然而還沒來得及慧空繼續反應,道衍從床上一下爬起來,鞋都來不及穿就要往外走,絲毫沒有一個病人的樣子。
慧空連忙攔住師尊。
“到哪了?”道衍焦急地問道。
就在慧空糾結是否要破戒破到底的時候,禪房門外傳來了一個清朗的聲音。
“道衍大師,吾道不孤矣。”
道衍怔了怔,起身欲迎,卻被慧空強行按下。
慧空,乃是北地武僧中都數一數二能打的存在,他真不想讓道衍折騰,道衍這把老骨頭了,倒也真不能奈何得了,隻得坐在榻邊。
道衍與薑星火的見麵,並沒有太多設想中的波瀾。
就像是兩個老朋友一樣,薑星火在鄭和的帶領下,進入禪房,隨即,鄭和拉著慧空,師兄弟一起退了出去。
道衍一生沉浮,臨到此時,心境也平靜了下來。
“從前與大師筆談,今日方能謀麵,實乃幸事。”
薑星火一襲青衫,風輕雲淡的模樣,看起來很年輕,但道衍卻從他的眼底深處,看到了那抹歲月滄桑。
正式行禮後,道衍張了張口,似是有千般話語,卻不知從何說出。
“心中千言萬語,不敵紙上一問實不相瞞,老衲聽課久已,信箋上的這一問卻著實無法開解,還請薑聖傳道。”道衍緩緩開口道。
聽到“薑聖”這個稱呼,薑星火先是猶疑刹那,旋即坦然接受。
就當是代替先聖接受的吧。
“道之所在,薪火相傳。”
薑星火坦然道“道,非我一人所有,若我為星星之火,傳道可以燎原,總身死隕滅,亦當不惜。”
“可薑某同樣有一事不解,道衍大師,是如何看到那個未來,繼而提出信箋上的疑問的?”
薑星火的神情,露出了幾許詫異。
他實在不敢相信,在這個時代,竟然能有人把社會的演進過程,推延到超越時代的地步。
說實話,這其實是違背了規律了的,非有超人之才情,絕不可能。
而這,對於薑星火來說,其實是一件好事。
因為,他多了一個重要的同路人。
道衍也未曾隱瞞,乾脆說道“根據大元國師劉秉忠所傳扶龍術,留下的一點蛛絲馬跡,再結合‘大同’之說,所推斷出來的。”
薑星火聞言,心頭不由地升起了一絲敬意。
看來,古人中的頂級智者,在洞察世界本質的智慧層麵,亦是不可小視。
“道衍大師驚才絕豔,真不愧有‘黑衣宰相’之名。”
聽到薑星火的誇讚,道衍擺了擺手,顯然對於虛名,並不以為意。
其實,道衍在信箋上的疑問,差不多就是他夢境的寫照。
而道衍之前作為“筆友”,是推說自己不能下山。
可這次,他是真的不能下山,病的太厲害了,心病還須心藥醫,所以隻能薑星火前來解開他的心結。
好在,宣城是南直隸寧國府範圍內的重要城池,距離南京並不算遠。
“道衍大師的疑問,想來也是心病薑某接下來要講的‘心藥’,哪怕儘可能簡單地講述,可能依舊是這個時代絕大多數人無法理解的,但薑某相信,以道衍大師的智慧,能夠理解。”
“道衍大師所擔心的。”薑星火看向對方,“便是邪龍會過於強大,甚至能夠異化並控製所有人,以至於,無人能夠施展出那一刀。”
“咳咳咳”
道衍捂著嘴巴,激動地咳嗽了幾聲,連連點頭。
這正是讓他做噩夢的根本原因,之前薑星火“教”給他的刀,道衍在清醒時,認為不足以對抗邪龍,所以在夢境中,也是如此。
“那麼,接下來,我將傳給你真正的道,也就是真正的,那一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