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請賜教薑星火朱棣!
拂曉前的南京城,冬日的薄霧籠罩在街道上空,寒冷刺骨的風卷著地上的塵埃飛舞,將這座古都渲染得有幾分蕭索與孤寂。
南京城東北角,一家不起眼的小院落門口,一名男子坐靠在門邊,手中的燈籠隨意的晃了晃照亮腳下,他眯著眼睛望向遠處的街景,仿佛要把自己融化於夜色之間,隻是偶爾傳來的哆嗦聲和跺腳聲卻泄露出主人頗為焦急的心情。
突然,從巷尾傳來“吱呀”一聲輪轂輕響,緊接著一輛青幔馬車駛進巷子裡停了下來。
“唏律律~”馬匹打著響鼻,白色的霧氣擾動地愈發彌亂。
從駕車位置下來一個身材魁梧的車夫,看著眼前的男子打趣問道。
“景憲台高升,今日卻是舍得喚車了?”
“去去去,恁多廢話?”男子提著燈籠起身,從懷中掏出一串用繩子綁好的銅錢,不舍地塞給了車夫。
車夫得了銀錢也不言語,給馬理了理鬢毛,等著禦史大夫景清出門。
如今的景清可了不得,因為建文初年做北平參議與燕王,哦不,今上有舊,所以今上揮師渡江後,便遷了禦史大夫,也是要被尊一聲“憲台”的。
隻不過景清為人清廉,生活簡樸,老朱定下來的俸祿又委實不太夠花,所以一年到頭,雇傭馬車的次數屈指可數買個馬車再養個車夫,對景清來說是萬萬不可能的。
不多時,年已五旬的景清便在老仆的護送下出了門。
姿容清雋的景清,今天似乎格外愛惜的他緋袍,走上馬車時,都特意拎起衣袍,沒有讓自家破院子前的泥地濺上泥點子。
車夫看著景清鄭重其事的一身緋袍,卻是怔了怔,不過也隻是刹那失神,倒也沒說什麼,隻是心裡嘀咕道。
“到底是高升了的”
坐在馬車裡的景清抱著手中的象笏,似是無知無覺,隻是留戀地看了一眼住了多年的老宅和向他如平日一般作彆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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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鼓咚咚起著衣,午門朝見尚嫌遲。何時得遂田園樂,睡到人間飯熟時。”
奉天門外,八十歲的禮部侍郎董倫拄著拐杖,搖頭晃腦地念起了昔日同僚的詩句。
此詩一出,登時把老頭前麵的人嚇了一跳,此人也非是旁人,正是“多牢多得”的李至剛李尚書。
作為董倫的頂頭上司,李至剛神色微變,連忙拉住老頭的袖子苦勸道。
“董公,您都要致仕的人了,彆給自己惹麻煩了景清新官上任三把火,這時候正盯著呢。”
說罷,李至剛努努嘴,示意董倫看前麵一身緋袍,正在負責帶隊糾察官員列隊時風紀的景清。
“小李啊,你說啥?”
董倫笑嗬嗬地把手放到了耳朵後,示意李至剛大聲點。
老人家耳聾,自己覺得說話聲音挺小,可這一招呼,登時所有人都聽見了。
馬上快五十的“小李”,看在老頭今年就要致仕的份上,沒計較,也懶得再勸諫什麼了。
看著憋著笑的同僚們,李至剛默默地轉過了身,隻期待景清彆找他的茬。
畢竟,景清今日作為負責糾察儀態的禦史大夫,現在就是乾這個的,老頭不聽勸,犯不著把自己也搭上。
不過出乎李至剛意料的是,平素一向嚴肅且注重禮節的景清,今日竟是有些魂不守舍,全然對剛才官員隊列裡發生的小鬨劇視而不見。
這不由地讓李至剛心頭有些生疑,不過也並沒有往深裡去想。
畢竟,最近發生的大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變法八策疏》的具體內容,已經開始向朝野透露了出去,算是某種形式的變革前的吹風。
但實話實說,朱棣收到的反饋卻並不好。
——嚴格地說,是一片反對之聲。
事實上,這也是六部尚書為什麼沒有特彆堅持的原因。
曆朝曆代,隻要提及到變法,那招來一致反對幾乎是必然的人都有舒適圈嘛。
再者說了,大家都是既得權力者,誰會願意去動自己的權柄呢?
咳咳,要說絕對沒有也不對,現在就有幾個升遷無望的積年小官,已經準備搏一搏了,看看能不能搭上變法的順風車,逆天改命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