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本能反應一般,原本走在薑星火身邊的王斌猛地一推,把薑星火推離原位,一支箭矢擦著薑星火的胳膊飛過,他的上臂瞬間被劃破了一道大口子。
而薑星火身後的幾名侍衛反應稍微慢了半拍,但此時也紛紛以身體遮掩住了薑星火,將其拉回了倉庫。
陳掌櫃嚇得雙腿發軟,根本挪不開步子,但伏擊之人卻並未向他射擊。
“該死!”
樊大郎一擊不中,再加上煙霧愈發濃厚,卻曉得無論如何也不能在此地繼續停留了,當即順著繩子,滑下了倉庫頂端。
可他才剛落到地麵上,左右閃出數個持刀的黑衣蒙麵人!
樊大郎猝不及防,直接倒在了血泊之中,胸膛上插著一把鋼刀,他艱難地抬起頭。
“真空家鄉,無生老母。”
黑衣蒙麵人扭了扭脖子,又是一刀,劃破了樊大郎的喉嚨。
在他的身旁,則是越來越多的黑衣蒙麵人,從空空如也的軍糧倉儲庫中走了出來,足有數十名。
倉庫區的另一頭,扔下了火油桶,曹鬆便欲撤離。
事實上,跟趙海川知道的情況不同,曹鬆作為本地錦衣衛的最高官員,深度參與了以常州府知府丁梅夏為首的團夥盜賣軍糧一案,絕不是什麼僅僅拿了封口費。
如果是隻拿了點封口費,何必要派趙海川去殺武進縣令姚公誌?又何必要對趙海川滅口?
不過,曹鬆卻是有心機的,他並不信任丁梅夏,此時他的撤離方向並不是丁梅夏交代給他的側門,反而順著三排糧倉往正門摸去雖然這裡的圍牆很高,但是在拐角,他早已觀察到了有可供攀爬的地方,他的身上也攜帶有鉤索。
聽著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隨即,黑暗中閃出了許多捕快,手裡舉著火把,朝著倉庫跑來,他們不僅沒有去滅火,反而口中大喝著“抓縱火賊!快抓縱火賊!”
“果然。”
曹鬆冷笑一聲,便欲按照謀劃好的路線撤離。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煙霧繚繞中,他竟是在路上當麵撞見了幾個蒙麵黑衣人!
曹鬆雖然不知情況,但也曉得是敵非友,對方更是直接抽刀劈向他,曹鬆左支右絀,背上挨了一刀,卻也顧不上其他,從袖中撒開一包石灰,借著石灰短暫的遮蔽,逃離了此地。
可惜濃煙滾滾,曹鬆這一跑,卻迷失了方向,隻見一處微微敞開的倉庫,便抽身擠了進去暫避。
然而他剛進去,脖頸上就被齊刷刷地架了三四把鋼刀。
“曹百戶,許久不見。”
曹鬆慢慢地扭過頭,卻見坐在幾袋糧食摞成的“凳子”上跟他說話的,也非是旁人,正是國師薑星火!
曹鬆心中驚駭,想不到他的運氣竟差到如斯境地,跑路失敗不說,這還自己送上門來,簡直比前朝雜劇裡的竇娥還慘。
此時距離眾人遇到強弩襲擊退入倉庫,也不過是十幾個呼吸的事情,曹鬆陰差陽錯之下,卻是把自己送到了薑星火眼前。
薑星火撕開袖子露出血肉模糊的傷口,王斌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子,瓶子裡麵裝的,是特意提煉的高純度白酒,用來殺菌的,市麵上不售賣,專供稅卒衛先試試效果。
“國師,忍著點。”
王斌拔掉蓋子,將半瓶酒均勻灑於薑星火的傷口上。
頓時,疼痛感如潮水般湧至。
薑星火卻似毫無感覺似的,隻是平靜問道“曹百戶,外麵敵人有多少?”
曹鬆苦澀一笑,道“有很多,馬上就要摸過來了。”
覷著薑星火眼中潛藏的怒火他當然有理由前所未有地憤怒,曹鬆反而搖頭說道“國師,今夜你怕是走不了了。”
“走?”
薑星火咬著布條給自己的上臂包紮好,笑意中帶著幾絲猙獰,反問道“為什麼要走?”
眾護衛繳了他的械,曹鬆脖子上的鋼刀放了下去,胡亂捆作一團扔在了地上。
“不走等死嗎?”曹鬆頹然問道。
薑星火用另一隻完好的胳膊指了指身旁,一名護衛,已經對著倉庫用來通風乾燥的換氣口,鼓搗起了什麼。
曹鬆看著護衛手中的東西有些怔然,他當然認得,那東西錦衣衛也在用,正是通訊煙花。
“——且觀兒郎們剿賊便是。”
薑星火從王斌手裡接過那把鋒銳的尚方寶刀,單手拄著站起身,淡淡說道。
“嗖~砰!”
突兀地,天際爆開一朵璀璨奪目的焰火,光芒絢爛,照亮了整片黑沉沉的天空。
“國師還有後手。”
曹鬆喃喃地說著,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心裡隱隱有種預感,今晚恐怕是難以善終了。
果不其然,很快,連地麵都開始顫動了起來。
曹鬆很清楚這種聲音,這是大規模騎兵移動的聲響。
二裡外,城頭上的將領,衝著頂盔摜甲的朱高煦拱手行禮,道“末將參見二皇子殿下!”
“開城門,本皇子奉旨前來捉拿叛賊歸案。”
“叛賊?”
駐守常州府城的將領一時猶疑,可二皇子身後黑壓壓的軍隊,卻讓他沒了底氣。
“常州府知府丁梅夏一乾人等。”
朱高煦的話語,讓其肝膽欲裂,你要說他完全不知情也是扯淡。
可其人卻是無法阻攔了,這名將領很清楚朱高煦的脾氣,多解釋一句都是對方心情好,要是敢橫加阻攔,這活閻王,定是會直接手撕了他軍糧管轄權不在他這,他的罪責不算嚴重,最多算是個失察,犯不著當場被格殺。
“開城門!”將領一咬牙,對著城頭下令道。
旋即,千騎當先,而後步卒舉著火把,如一條赤紅的火龍一般,大踏步進入常州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