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 猜疑_先生請賜教薑星火朱棣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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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四章 猜疑(1 / 2)

先生請賜教薑星火朱棣!

鐘山,孝陵。

已是臨近五月,驕陽似火炬般烤灼著大地,在這炎炎烈日的烘烤之下,人們不免心浮氣躁,更彆提還要去參加皇帝舉行的祭祀活動的提前演習了。

可是沒辦法,臣工們都曉得,五月初十是咱大明太祖高皇帝朱元璋的忌日,這又是永樂年號開始使用的第一年,新皇有命,誰敢違抗?不隆重地祭祀先帝,怎麼宣示‘洪武三十五年’這個朱元璋他老人家都死了四年後依舊在使用的年號的合法性?

以李至剛為首的禮部官員們在忙忙碌碌地準備著,到了五月初八那天,文武百官就得穿淺淡衣服、黑角帶侍朝了,等到初十那天早晨得集體赴孝陵行禮,而且那天還要獻上重修的《太祖實錄》,這一套儀式是國朝眼下最大的大事,說是比天大都不為過,任何環節都不能出錯,絲毫馬虎不得。

不過相比於李至剛等人,朱棣顯然就輕鬆多了。

“爹,我和五弟,還有你孫子、太孫子,一道來看你了。”

朱元璋規模宏大的陵墓前,永樂帝朱棣跟他最親近的同母弟周王朱橚一道,帶著大皇子朱高熾、皇長孫朱瞻基,一起來給朱元璋上香。

朱棣的聲音很響亮,而且還夾雜著幾分激動,頗有幾分當年漢高祖劉邦奉玉卮為太上皇壽時,問的那句“始大人常以臣無賴,不能治產業,不如仲力,今某之業所就孰與仲多?”的感覺。

朱棣當然要正大光明地說這句話!

當年朱元璋駕崩的時候,燕王朱棣、周王朱橚等皇子,想要回京奔喪,送朱元璋最後一程,然而卻被幼主得國的朱允炆所忌憚,生怕叔叔們效仿司馬家來一次八王之亂,把他這個“司馬衷”給廢掉。

嗯,從某種程度上講,朱允炆確實跟“何不食肉糜”的司馬衷挺像的。

沒有成為朱元璋指定的繼承人,沒有送朱元璋最後一程,這完全是因果關係的兩件事就像是刺一樣,一直紮在朱棣的心裡。

朱元璋駕崩之前,老大太子朱標、老二秦王朱樉、老三晉王朱棡都已去世,如果朱元璋不按宗法製的標準讓朱允炆繼承朱標的繼承權,而是以“國賴長君”的標準來立繼承人,文武皆精的朱棣無疑是最佳人選。

可惜,朱元璋最終選擇了朱允炆,也讓他的兒子們留下了終身遺憾,沒能進京奔喪。

如今朱棣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帶著親弟弟、親兒子、親孫子來給他爹上墳燒香了,隻有他自己,知道這一切到底來得多不容易這是他四年靖難無數次親冒矢石、曆經千難萬險所換來的,不是彆人施舍給他的。

“老頭子,你選錯人了。”

這種隻能掩藏在心裡話,朱棣沒有說出口,他深深地了口氣,然後帶著眾人齊刷刷跪倒在朱元璋的陵墓前麵磕頭。

磕完頭,周王朱橚則走到父親朱元璋巨大的墓碑前麵,雙膝下蹲,用手擦了擦上麵的灰塵“兒臣不孝,以前未能在您老人家身邊儘孝,今日特意跟四哥來給您老人家上炷香,請您老人家莫怪罪兒臣啊!”

聽著五叔五叔爺的話語,朱高熾和朱瞻基父子,也都恭敬地繼續磕了三個頭,口中稱頌“請皇爺爺皇太爺爺在天之靈保佑!”

朱元璋的陵墓周圍雖然有整整一個孝陵衛,共五千六百精兵守衛,但裡麵並無民間所謂的“守靈人”,除卻一些負責灑掃清潔以及維護安全的士卒、宦官外,就沒什麼了,此地更是安靜的可怕。

朱棣也將自己手裡的香點燃,插在了身前的香爐裡麵。

待朱棣做完這些事情後,他站起了身子,轉過身去。

蹲著的周王朱橚也立即站了起來,跟朱棣稍微錯開一點距離,落了半個身位,朱橚望向朱棣的眼神中充滿著複雜的神色。

不知怎地,方才還帶著一絲微不可查的置氣和彆扭的朱棣,此時竟是眼眶泛紅,眼睛也濕潤了,他緊抿嘴唇,一言不發。

天底下少有恨爹一輩子的兒子,縱使朱棣心裡對朱元璋不把皇位傳給自己有些怨恨,可如今真坐上了這個位置,自己的兩個兒子又開始爭儲,倒也有幾分戚戚然了起來。

朱橚站在旁邊靜靜地看著朱棣,眼眸微閃。

片刻後,朱棣緩緩地垂下目光,對朱高熾吩咐道“好了,伱帶著瞻基去旁邊(孝慈高皇後墓)拜一拜,悼念一番吧。”

“是,父皇。”

朱高熾知道朱棣跟五叔有話要說,拉著朱瞻基的小手應道,隨即躬身退出此地,向另一側方向慢步走去,消失在樹木之後。

“唉……”朱棣忽地長歎了一聲,臉色沉鬱、眼神黯淡。

不用說,裝的。

一個成熟的政治家,總會在需要的時候帶上不同的麵具。

剛才‘四哥’、‘五弟’的,那是在他們老爹朱元璋墓前,眼下背過身去走了十幾步,便是正經的君臣關係了。

朱棣不說話,周王朱橚隻得自己開口問“陛下何故歎息啊?”

“齊家治國平天下,難啊。”

朱棣瞧了瞧自家一母生的親弟弟,問道“馬上要複國(此前被建文帝廢為庶人除國)開封了,平時王府用度可還夠啊?”

“百廢待興,勉強維持。”周王朱橚倒也不說瞎話,他很清楚隻有萬事皆交實底,他這個心狠手辣的四哥,才會保他這一脈與國同休。

朱棣點了點頭,說道“王將複國,用度無備,朕會敕戶部以河南見儲米二萬石給之,不在常祿之數。”

“臣弟謝過陛下!”

朱棣把作勢欲拜的朱橚扶了起來,終於肯開口說了正題,不過卻並未直入主題。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你家老二,被朕扔到海上去,跟鄭和一塊去安南、占城、緬甸等國了,國師說這些地方,以後都是咱們大明的‘商品傾銷市場’,所以得先探探路、踩踩點,不怪朕吧?”

周王朱橚聞言麵色一冷,隻是硬邦邦地說道“生死都是他的造化,謝過陛下還不來及。”

這裡便是說,建文帝削藩,是拿周王開刀的,因周王是燕王同母兄弟感情最好,又處於中原腹心,而建文帝很怕他與燕王嗬成一氣當時周王次子朱有爋告發父親謀反,於是建文帝派曹國公李景隆以備邊之名經過開封,將周王全家押回南京,廢為庶人,遷往雲南蒙化看押。

嗯,沒錯,又是五星上將乾的好事。

如今局勢天翻地覆,朱有爋這種出賣自己親爹的投靠建文帝,自然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人家朱有爋自己也知道不受人待見,正巧去年薑星火提出了“捆綁宗室、勳貴一起下西洋”的政策,這小子是第一個報名的,今年鄭和在江南卸了貨,就得去安南探查情況,也就順理成章地跟了過去。

當然了,若是朱棣都暗示到這個份上,周王朱橚要是還聽不明白,那他這個王爺也白當了朱棣當然不關心朱橚的次子如何,這是在暗示他對最近的風波發表一點自己的意見,給予朱棣一些助力。

一月和三月,文臣已經分彆上過兩次《請立皇儲表》了,朱棣直接拿“長子屬當進學之時,侯其智識益充,道德益進,克膺付界,議之未晚”、“長子智識未廣,德業未進,儲貳之任,豈當遽承?必欲以正元良,宜預成其學問”雲雲,給搪塞了過去。

武臣勳貴這邊也沒閒著,同樣上了兩次大規模的《請立皇儲表》,隻不過請立的是朱高煦。

朱棣眼看著不能讓老大和老二再湊在一起,他也清楚,隻要這倆兒子不拆開,以後這種事情煩都能煩死他,所以眼下薑星火在江南平叛成功的戰報一送過來,就琢磨著讓朱高煦趕緊滾蛋去北直隸的事情了。

“咳咳。”

周王朱橚咳嗽了一聲“這老大和老二待在一起,是容易鬨矛盾。”

朱棣聞言轉頭看著弟弟,眉毛挑了一下,但什麼也沒說。

過了好半晌,朱棣才歎道“你也是朕唯一的親母兄弟,你懂朕的難處朕是皇帝,皇帝是孤家寡人,有的時候,顧念的不是尋常百姓的那些。”

朱棣終於說出了他的心底話。

“國師跟老二走的太近了。”

周王朱橚有些微微詫異“國師的變法剛剛開始,聽說在江南平叛完以後,治水、賑災、辦廠、開礦,都做的有模有樣,陛下莫不是心念動搖了?”

朱棣搖了搖頭“那倒也不是,變法是大勢,是國策,非變法不足以強國富民,不足以使大明真正做到‘日月不落’朕擔心的是,國師做不到不偏不倚。”

“人非聖賢孰能至公?若是真有些偏倚,陛下才更放心吧,否則豈不是成了王莽未篡時‘殺兒搏名’那般了嗎?”

朱棣沉默不語。

周王朱橚也不好多說什麼,隻是打趣似地說道“臣弟聽聞一條趣聞卻是說國師帶著以工代賑的治水隊伍,疏浚鬆江府華亭縣及上海縣的運鹽河、金山衛閘港、曹涇分水港等處,可是好端端一個白麵書生,都曬得成了黑臉張飛似地了。”

朱棣歎了口氣,這次是真的發自內心地歎氣,皇位不好坐,他這種篡位的皇帝更不好坐,隻要在這個位置上,他就不是“朱棣”這個人,而是皇權的化身,皇權是不允許任何人威脅的,薑星火做的太出色,自然會讓朱棣有些顧慮,不過這種顧慮顯然還沒有到猜疑的地步,隻是皇權本能地警惕。

“朕打算命平江伯陳瑄任總兵官,帥舟師海運糧餉,往遼東、北直隸,遼東有保定侯孟善、北直隸有鎮遠侯顧成,這兩人分彆鎮守,朕不擔心隻是終歸是不能讓蒙古人這般肆意,總該敲打一番才是。”

周王朱橚的眉頭皺了皺,他當然聽說了今年蒙古人的局部反攻。

是的,北元雖然解體了,但蒙古人趁著剛剛經曆了靖難之役的大明北部邊界空虛的時機,來了一次漂亮的“聲西擊東”,明麵上要對寧夏總兵官寧遠侯何福(靈璧決戰的南軍實際指揮官)、甘肅總兵官西寧侯宋晟(洪武十二年起鎮守涼州,曾隨藍玉遠征西域)這兩位洪武名將的防區動手,但實際上卻襲擊並洗劫了遼東的三萬衛。

這裡麵未嘗沒有當初不願意追隨燕軍靖難的大寧諸衛逃亡官軍,以及兀良哈牆頭草所共同組成的帶路黨給蒙古人的幫助。

不管怎麼說吧,雖然沒什麼實質性損失,但堂堂大明被人給騎到了頭上,不還以顏色肯定是不行的。

當然了,想要進行大規模的北征,眼下國內外的局勢又是不允許的。

所以擇一猛將出塞,進行小規模的打擊報複,轉戰如風、倏忽千裡,就成了一條低成本高效率的可行性報複方案。

“陛下的意思是,讓二皇子出塞打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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