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九章 傳首_先生請賜教薑星火朱棣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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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九章 傳首(1 / 2)

先生請賜教薑星火朱棣!

六月份的江南天氣開始變化,淅淅瀝瀝的雨下了起來,空氣濕潤而冰涼,卻偏偏還夾雜著幾絲怪異的暖意。

一隊騎士從上海縣趕到了蘇州府嘉定縣附近,逼近嘉定城時,他們的臉頰上帶著汗水和雨水,一匹棗紅馬率先靠近城門,馬背上的騎士勒緊韁繩,那馬兒打了個響鼻,噴著熱氣在牆邊停了下來。

馬背上的騎士翻身下來,栓了馬,徑直進了城門。

城門裡還有馬,因為有駐防規矩,所以進了城門得換馬,不多時,換了馬的騎士就到了嘉定縣的縣衙,直奔衙門裡麵。

一名校尉模樣的人站在台階上迎接“小公爺,請稍候。”

“嗯。”

朱勇悶悶地應了一聲,在旁邊的石凳子上坐了下來,耐心等待。

悶熱的夏日雨後,整個人都像是被泡進了蒸鍋又撈出來的白麵饅頭一樣,皮膚有些水腫,內裡又跟燒了火一樣,朱勇任由汗水混雜著雨水從脖頸裡流下,就這麼筆挺地坐著。

約莫半盞茶的工夫後,那名武官匆忙從後院跑過來了。

“小公爺,國師召您過去。”那人說完,快步往堂屋方向去了。

朱勇站了起來,跟著他走上台階。

進門後,他又見到了幾十個書吏,正齊刷刷地跪坐在案桌邊上寫字,旁邊還擺著一摞又一摞的圖冊,隻有一個在揉手腕的書吏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他,旋即低下頭。

朱勇對這些人的工作有所了解,近日民間都傳聞,這些人手上捏的是“判官筆”,魚鱗冊和黃冊的核準,但凡有出入,裡麵藏著貓膩,被“判官筆”勾上,輕則被罰鈔罰到破家清產,重則充軍流放亦或是人頭落地。

這裡麵的意思,就跟異地辦案差不多,薑星火自己帶了一套完整的會計賬房和文書小吏班底,都是部裡抽調的積年老吏,各個等著這次出差以後有所轉升,哪個不賣力氣?畢竟對於薑星火來說,大規模地打開吏到官的通道或許費勁,但在現有的吏到官的幾個晉升製度裡做些文章卻是再簡單不過。

朱勇穿過堂屋,後麵就是後廳,薑星火正在裡麵。

朱勇行禮道“見過國師。”

薑星火示意他稍等,手上不知道在寫什麼東西。

“今天下稅糧,軍國經費,大半出於東南。蘇、鬆、常、鎮、嘉、湖、杭諸府,每年均輸、起運、存留不下數百萬,而糧長、書手、胥吏、豪強一同舞弊,影射侵分,每年亦不下數十萬,糧稅之害,莫過於此。”

“路經蘇、鬆二府邊界,田邊百姓曾言曰百姓種了田地,出賦稅以供給朝廷,此正理也,年成災荒,朝廷免百姓幾分稅糧,此至恩也。然今七府地方,每年有數十萬錢糧,朝廷也不得,百姓也不得,卻是中間一輩奸人影射侵分,以致奸蠢日肥,民生坐困,是可忍,孰不可忍?”

密折製執行兩年了,目前來看,很難觀測出具體效果幾何。

反正勳貴武臣們對此頗為叫苦連天。

因為他們跟皇帝相處的時間長,基本沒有利益衝突,所以真有什麼需要說的事情,要麼直接進宮麵奏,要麼酒宴上就嚷嚷了,很少有武臣會樂意通過文字的方式去跟皇帝分享小秘密或者打小報告,這在文化水平普遍不高的靖難勳貴群體裡,通常會認為是不合群的怪異表現。

而高級文臣們倒是挺樂意上密折的,但朱棣對他們信任程度普遍不高,所以很多事情都是石沉大海,了無音訊,想靠這種手段乾掉政敵基本不太可能或者換句話說,如果證據確鑿,那根本也不用上密折,直接找個敢衝鋒的小弟,走正常的彈劾程序就行了。

但這東西對於皇帝來說,可以平時沒太多用,但不能沒有,因為這繞開了傳統的彙報程序,具有某種秘密性質。

而薑星火也不是給自己寫的,是給李景隆寫的,以李景隆的視角,把這件事情側麵印證一下,等李景隆回來,讓他謄抄一遍就是了。

“怎麼樣?”

“基本算是證據確鑿了。”

朱勇帶著稅卒重點去查了常熟縣的田稅問題,隆平侯張信在這裡有大量田產。

從“常熟”這個字麵名字上就能看出來,作為曆史悠久的魚米之鄉,這裡位於長江三角洲衝積平原,地勢西北略高,向東南微傾,雨熱條件優良,糧食產量常年位居江南諸府縣前列,因此也受到了地主們的喜愛。

誰不喜歡畝產量更高的土地呢?

靖難勳貴們,對於置業這件事情,因為時間較短,所以基本都是在南京周邊的鎮江府、常州府,而在蘇州府和鬆江府置業的並不多。

所以在江南的清田工作,其實對勳貴部分的來講,工作量已經不大了,大頭在南京周圍,已經清理完了,隻有一些傳承曆史相對悠久的洪武開國勳貴,在江南有不少地,但這些地大部分也不是非法占有的,而是老朱賞賜。

比如曹國公李景隆,他就很乾脆地讓李增枝把所有在江南非法占有的田地都一並退了,有了曹國公的帶頭,其他洪武勳貴也有樣學樣,反正南京周圍的都退了,不差這點了。

隻有隆平侯張信,這位“恩張”,一如既往地頭鐵。

去年兩淮鹽稅案以後,轉運使、參政、知府,全都扔進詔獄裡了,隻有布政使和漕運總督安然無恙。

按照默認的規則,出了這麼大的事情,黃淮布政使司的這些官員前途都是受影響的。

而原先擔任漕運總督的張信,卻並沒有被罷黜,也沒有被降級使用,隻能說他的情況相對比較特殊,畢竟他過去的功勞實在是太大,所以暫時保住了這個位置。

但其實張信也知道,這件事情鬨出來,自己雖然沒被牽連,但自己沒啥機會再往上掌握重要權柄了。

畢竟張信雖然作戰也很勇猛,但如果光論作戰能力,他能不能封個伯爵都是存疑的事情。

而且張信也聽到風聲——朝廷內部已經有不少人認定,整個大明舊有鹽務係統的勢力將遭受毀滅性的打擊,甚至會影響到整個係統的重塑,因為誰都能夠預料到,朝中大佬絕不容忍這一係的人繼續興風作浪,鹽稅這裡麵牽扯到的利益非同小可。

但即便如此,張信依舊平安無恙,至少表麵上如此。

或許張信覺得自己的功勞實在是太特娘的大了,大到根本不需要在乎這種事情,朱棣也不可能懲罰他,所以這位日進鬥金的漕運總督,壓根就沒理睬總裁變法事務衙門的行文,他下麵的田莊管家也有樣學樣,大門一閉,根本不讓進去查。

朱勇從懷裡掏出了一個油紙包裹住的文書袋子,從裡麵取出文書遞給薑星火,上麵都是張信非法占田的證據。

“曉得了。”

薑星火把文書收好,又提筆寫了張便簽“勳戚莊田,有司照例每畝征銀三分,解部驗給。如有縱容家人下鄉占種民地,及私自征收,多勒租銀者,聽屯田禦史參究。”

這是他根據實際的清田工作做的記錄,這些記錄以後經過增刪,會以補充法的形式正式成為大明律的一部分。

“要現在動手嗎?”

薑星火搖了搖頭,隻說“先不急,鄭伯克段於鄢的道理你應該明白,且容他驕縱片刻又如何?先把嘉定縣的事情弄完。”

朱勇忍不住問道“嘉定這邊情況如何?”

薑星火放下筆,長身而起,隻道“不殺不足以震懾人心。”

朱勇悚然一驚。

“勞煩你去擊鼓,把嘉定縣的胥吏差役一並喚過來。”

三通鼓過後,縣衙裡的胥吏差役一並到齊,這些人剛剛經曆了下鄉清田,平日裡養尊處優,這次隻是在方圓百裡的鄉下,冒著雨清田,就各個累的腰酸背痛,現在不少人連站直都費勁,更遑論什麼精氣神了。

“國師大人,各曹小吏和三班衙役都已經到齊了。”

這時候坐在左邊下首的一位老者開口說話了“國師大人,胥吏差役來齊,可是有何吩咐?”

這老者叫做陳福,乃是嘉定縣丞,在嘉定乾了二十多年,而縣令則是個被架空的進士,加上風寒病倒了,這次倒算是躲過一劫,前後幾日全是陳縣丞運籌上下,算是這裡的頭麵人物。

“今天,要讓你們知道,什麼是國朝法度。”

薑星火看了陳福一眼,然後道。

聽到薑星火這句話,不少人臉色微變,有些人則是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

薑星火說了這一番話,卻沒有立即宣布什麼,而是環顧四周,目光最終停留在陳福臉上,道“陳縣丞,這件事情就交給伱了,你先把這文書細細講述一遍。”

陳福心頭一顫,接過文書,嗓音乾澀地念了起來。

“清田之法,即使掌印官步步追隨,左手握筆,右手執算,尚不能清十畝之地,全賴胥吏差役丈量,然姑且以平原之地言之彈繩之緊鬆、區角之斜正、地勢之高卑、宅園之阻礙,均有貓膩。”

“持尺者增而握筆者減,執算者、報數者之含糊,實難預料,況有丘陵之崎嶇,段落之細碎,形體之參差,種種奸猾頑劣,不一而足。”

“嘉定縣以舊俗相沿,以二百四十步為一畝,以三尺五寸為一步,而大有人等於清丈時改三尺二寸為一步,於是,一畝之田便一變為一畝又一分多,水涯草塹,儘出虛弓;古家荒滕,悉從實稅如此種種,使清田淪為兒戲,上下舞弊,罪責難罄。”

隨著陳福將這些日子清田的事情經過娓娓道來,胥吏差役的臉色也逐漸難看起來,不僅如此,他們的神色還帶著一絲畏懼和慌張,顯然對於小把戲被公之於眾,十分畏懼。

實際上,哪怕是薑星火帶著會計和文書小吏,下麵各鄉還有稅卒衛的配合,但彆說是一個府那麼大,就算是一個方圓數百裡或百裡的縣,真正主力的下鄉清丈工作,還是要依靠胥吏和差役來做,這種事情士兵或京中小吏是沒法弄的,田間地頭複雜的事情太多了,不僅有田產的糾紛,而且還有各種複雜的地形,如果不熟悉當地情況,根本沒法清田。

但是這就會導致,明明帶著會計、文書、軍隊、稅卒,整個清田工作,表麵上公正無比,也確實有不少人被罰鈔或者治罪,但這些被懲罰的人,說白了都是平時手腳不夠乾淨的人,隻是被拿出來當滿足薑星火胃口的“祭品”。

這些人指望著薑星火有了這些收獲,就能感到滿意,覺得不讓薑星火空手而歸,就算是交差了。

實際上,這項工作在暗中仍受地方士紳的操縱,他們與胥吏和差役朋比為奸,通過剛才薑星火說的那些諸如“縮弓”等貓膩手段大肆欺隱,這些手段非常隱蔽且小心。

可清田這種沿丘履畝的工作,本來就是一樁極為具體繁瑣的工作,其中又必須經過許多環節,使用若乾人員,即使縣官奉公無私,而且親臨現場以督導,也不可能將胥吏差役的這些手段都洞察出來,更何況,大部分縣官,要麼如嘉定知縣這般擺爛,要麼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所以,鬆江府裡的華亭縣、上海縣,這種變法派能夠基本掌控的地方還好,一旦到了掌控力度沒那麼大的地方,這裡麵的東西可就大有說頭了。

而如果想要這些熟知當地情況的胥吏和差役認真乾活,不搞這些欺上瞞下的小手段,那就隻有一個辦法。

——殺!

這些人在下麵奸猾慣了,恩沒用,威沒用,賞賜沒用,懲罰也沒用,能觸動他們心靈的,隻有人頭。

“念名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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