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囚犯們被官兵押送著陸續下船之際,軍官終於按耐不住,單獨喊了徐山山留下談話。
囚犯們都用一種男人心知肚明的猥瑣眼神瞥了兩人一眼,最後被官兵一腳踹翻滾了下艞板。
待甲板上清靜後,軍官“欻”一下抽出配刀,直指徐山山“你先前說的那一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你應當查過我的來曆吧。”她問。
軍官眯起眼睛,淩厲的視線釘注在她身上“嗬,正是因為查過你,才知道你行騙的曆史有多輝煌,你最好告訴我實話……”
“否則等上了黑島,我有的是辦法叫你生不如死!”
甲板上淡鹹的海風拂揚起她的發絲,素裹白裙經過這麼幾日周折,卻依舊瞧不見多少波瀾褶皺,更彆提沾染上什麼臟東西了。
軍官越觀察她,便越覺心驚,她當真如調查那般不堪、愚蠢嗎?
一個秉性不佳之人,會寧可被抓去坐牢,也要為暴屍荒野的養父母收屍安葬嗎?
一個愚蠢之人,會在險惡環生的一眾男囚犯堆裡,安然無恙度過數日嗎?
一切的一切皆不尋常,令人無法忽視跟說服自己。
他本不想將她的話當一回事的,但這幾日她說的話,就像魔咒一樣印刻在他腦海中,令他無法安生。
“哐當”!刀掉了下去。
頃刻間,他發現自己竟動不了。
連一根手指頭的力道,他都感受不到,如同一介廢人失去了對身體的各方麵掌控。
他不知,一片靈動的小紙人正無聲貼在他的肩膀處。
“我倒想聽聽,你打算怎麼叫我生不如死?”徐山山雙手環臂,好瑕以整。
軍官心亂如麻,額頭汗水都急冒了出來“對、對不起,我方才都是胡說的,是我口不擇言,求求高人,我隻想知道我母親究竟被埋在哪裡。”
毛毛從她袖口飛出,落在她的肩膀,徐山山摸了摸它柔軟的羽毛。
“聽說黑島分為兩層來關押刑犯,一層在陰暗潮濕的地下,一層則在酷暑嚴寒不避的地上,我想分派到徐家大女與幼子的那一層。”
這話軍官瞬間秒懂,他忙不迭地應聲“你放心,這事我可以辦得到,等下一船,我就去安排。”
既然“交易”談妥,徐山山便也不吝嗇地告訴了他想知道的事情。
“淮江城外三裡三有一間破廟,土磚下的銀子想必你已挖到了,隻是始終沒尋到你母親的屍體,對嗎?”
軍官瞳孔一窒,隻覺她當真是料事如神,明明被關在縣衙牢裡,卻知道他夜中難眠,跑去那破廟中翻遍墊腳的土磚,最終挖出了一包銀子。
但他的目的不是錢,而是那一具“女屍”,他都掘地三尺了,卻始終找不到。
“對、對的,徐大師,求你,告訴我她究竟在哪裡?”他目光切切道。
他娘失蹤十幾年了,家裡的人都汙蔑她是與人通奸,偷了家裡的積蓄跑了,但他知道,他那個善良又心疼他的母親,絕不會丟下自己離家。
可他找不到她,無論怎麼查都查不到一絲線索。
這一件事情多年滾雪球似的越積越沉,幾乎變成了他的一塊心病,倘若不解開,這一輩子他都心難安、意難平。
她又問“你可見那破廟中有一座觀音像?”
軍官回憶了一下,緊接著渾身止不住地顫抖起來,眼中最後一絲希望破滅了。
“……有、有的,難、難道那是?!”
徐山山見他淚流滿麵,無聲地怔愣著,顯然已陷入自己難以自拔的哀撼情緒當中,便也不再多說些什麼。
她越過他,徑自走下了船。
卻見碼頭上的囚犯與官兵都不見了,方抬眼,便見莫寒一臉惶恐不安,臉色發青地奮力跑來。
一見她,他難掩焦急,攥緊她的手腕道“快、快離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