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熾緩緩點了點頭,然後說道“薑先生認為,朝廷每次征稅的目既然是獲得賦稅,那便隻算這筆經濟賬就可以,而不是讓基層的貪官汙吏借由這個名頭,從百姓手中奪取更多的資源、獲取更多的好處!”
朱瞻基怔了半餉,方才由衷感歎“薑先生真是菩薩心腸,聖人在世!”
朱高熾本想附和一句,但念及在花廳等著他的內閣成員們,複又搖頭苦笑。
薑星火固然是菩薩心腸,但滿朝的地主老爺們可都是吃人長大的,若是不以雷霆手段推行下去,明日複明日一番便被推諉沒了。
“薑先生的計策還沒講完,還有針對糧食和耕牛、種子的對策,明日為父還要去聽的,若是得空,你可以搭車然後去大天界寺看看你道衍爺爺。”
“道衍爺爺怎麼了?”朱瞻基好奇問道。
“被薑先生說瘋了。”
花廳中,楊士奇、楊榮、解縉,不約而同地放下了茶杯。
此時大皇子朱高熾精神奕奕,半點沒有剛才在馬車裡疲憊不堪的樣子。
“見過大皇子殿下。”
行禮過後,幾人主賓分坐。
都是國家大臣,雖然好奇昨天商量的稅製改革製度的結果,但終究還是要以本職工作為先的,這也是幾人敢明目張膽來大皇子府上的緣故。
大皇子管著內閣,內閣來彙報一下工作,不是很正常嗎?又不是一個人偷摸來的,我們都是光明正大分著過來的。
“《牧馬法》的規製大概定下來了,牡馬一匹配牝馬三匹,每歲課征一駒給軍士,非征發不得擅自遣用。”
“可。”
“草原上傳來消息,坤帖木兒被鬼力赤殺害,鬼力赤本非元帝後裔,各部多不服。故此鬼力赤遂棄大元皇帝稱號,改號韃靼,自稱可汗。”解縉記性極好,幾人也沒有私帶奏折,全憑口述,“朝廷要不要遣使通好,賞賜一番?”
“北元內訌分裂,朝廷自然是要做個姿態的。”
“不該給的一點都不能給,茶葉食鹽鐵鍋這些,哪怕是賞賜也不能開這個口子。”朱高熾沉吟片刻,“還是老一套吧,賞賜鬥牛服,並贈與八思巴文銀幣等物,修書遣使通好內閣以我的名義附個條子,最後讓父皇過目。”
明初賞賜公卿大臣,多用銀幣,這裡的銀幣一般代指的就是“八思巴文銀幣”,也就是上次朱棣在中秋大宴中,當眾賞賜戶部尚書夏原吉的那種。
“八思巴文”乃是忽必烈時期由僧人首領八思巴創製蒙古文字,也就是元初通行天下的貨幣,元代以紙鈔為主、銅錢為輔,銀幣數量稀少且樣式精美。
所以大明開國後,府庫裡一堆精美到仿佛藝術品般的八思巴文銀幣,既不能重新流通,又不舍得融化重鑄,便都留作賞賜公卿大臣之用。
兩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商議過後,內閣幾人對視一眼,還是解縉挑頭,試探性地開口問道。
“吳淞江今年有水患,浙西蘇州、鬆江和嘉興諸府收成定是不好的,下麵很多官員遞了折子”
朱高熾緩緩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花廳中的氣氛驟然凝滯。
“到底是什麼意思?”
解縉硬著頭皮繼續說道“意思是朝廷能不能減免今年蘇、鬆、嘉、湖等府的賦稅?”
“砰!”
茶杯被朱高熾狠狠地摜在了花廳的地磚上,登時便摔得四分五裂,瓷器碎片滾落在了幾人的腳下,解縉早已噤若寒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