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章 對手_大明國師薑星火朱棣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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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二章 對手(1 / 2)

大明國師薑星火朱棣!

薑星火尚未回轉到榮國公府,便被慧空告知老和尚外出了。

“奇怪,這時候會去哪?難道去大天界寺了?”

“小僧也不清楚,問了服侍師尊的師弟,說是早晨天不亮便出門了。”

薑星火皺眉問道“張天師之前來信講化肥工坊的時候提了一句,不是最近佛道都要籌備太祖高皇帝忌日在南京民間做的法事嗎?眼下京裡就屬這件事還能讓他外出吧。”

“小僧也覺得奇怪。”慧空搖頭“不過聽師弟的口氣,應該沒什麼事情發生吧薑聖不必擔憂。”

聞言,薑星火心中稍微安定了些許。

不論從感情還是理智上講,姚廣孝都是他最有力的支持者和同道中人,如今自己剛回京,對方不在,無人商量對策,雖然得到了朱棣的支持,但這般來勢洶洶的廟堂風暴,還是難免讓他心中產生了少許不安。

“算了,反正現在天色還早,先去看李至剛,回來也來得及。”思忖片刻後,薑星火翻身上馬,直接與王斌等人朝著詔獄趕去,朱高煦卻是被留下來與朱高燧敘話,然後入宮看望徐皇後了。

一行人長街打馬,走過禦河一線,拐了個彎過青石橋,南麵便是詔獄了。

這條路薑星火並不常走,而如今伏馬細細看來,應該是前世南京明禦河公園的大陽溝一帶,隻不過時移世易,滄海桑田變化莫測,有些認不出來罷了。

一路無話,很快抵達詔獄大門前,將馬匹拴在係馬樁上,王斌上前從袖袋裡掏出一塊令牌遞給守衛,低聲說了兩句後,幾人才踏步往裡邊走去。

薑星火神色自若地引著侍從甲士們前行,半地下式的詔獄監區裡黑漆漆一片,偶爾傳來幾道咳嗽聲,讓人毛骨悚然。

走過狹窄的甬道之後,便來到一扇大門前,讓已經晉升為牢頭的老王推開門,夏日濕熱,一股難聞的黴味撲鼻而至,薑星火抬手扇了扇,隨即邁步走向牢內。

內部還是那般“極簡純獄風”,地板鋪的全都是稻草、茅草之類,潮濕悶熱,散發著惡臭,石頭牆壁上則掛著數盞油燈,卻並沒有起到照亮周圍環境的作用。

此刻,牢房最深處,相對坐著兩名囚犯。

一人左臂呈扭曲狀放在膝蓋上,似乎受到了酷刑拷打;另一人則蜷縮在角落,抱著頭顱沉默不語。

聽見動靜,二人紛紛抬起頭,目光掃視過來。

當看到薑星火時,二人皆露出驚異之色。

貌似被拷打的正是督察院右副都禦使黃信,此刻衣衫破爛,頭發淩亂,顯得十分狼狽淒慘。

而在他對麵坐著的,正是禮部尚書李至剛!

“國師!”

李至剛愣了一瞬,連忙一骨碌爬起身,快步迎上去,抓著欄杆急切地問道“你怎麼也進詔獄來了?”

“自是來看你的。”

薑星火淡笑,伸手拍了拍欄杆“怎樣?這幾日可好?”

李至剛激動道“多謝國師關懷,還好。”

他說完,又看著站在牢房鐵柵欄外麵的王斌等人,疑惑道“國師,這幾位是?”

“哦,護衛。”薑星火道“最近有人不安分,出門總得小心些。”

雖說廟堂鬥爭,一般不會采取暗殺手段,這是底線,但是一旦涉及到的利益牽扯過大,人能做出什麼事情都不出奇,薑星火自然不會把希望寄托在彆人不觸碰底線上。

“原來如此。”

李至剛陡然一激靈,外麵的局勢,已經到了這般緊張的地步了嗎?

“嗯。”

薑星火點了點頭,轉頭吩咐王斌等人道“你們去讓牢頭通知錦衣衛把黃禦史帶走,待會兒我再問話,這裡由我和李兄說話。”

王斌答應一聲,稍後就有錦衣衛過來帶著人離開了。

李至剛依舊站在鐵柵欄內,目送黃信與薑星火的護衛離去,心中不禁有些忐忑“國師此番來,是為我伸冤?”

李至剛的嶽父到底是私自做主,打著李至剛的旗號聚攏人脈、行掮客之事,還是源自李至剛的授意,其實對於薑星火來說,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得從李至剛口中,得到一些關鍵的信息這些宦海沉浮幾十年的老官僚,總該是有點兜底的秘密的。

“國朝有法紀,伸冤的事情自然由三法司會審。”

薑星火輕飄飄一句話,卻讓李至剛大大地鬆了口氣。

三法司會審的意思就是,永樂帝還沒打算拿下他,而是讓三法司走形式,三法司裡,督察院現在已經是左副都禦史陳瑛實際控製了,陳瑛跟李至剛一起被彈劾,但還沒有摘冠去位;刑部是永樂帝的頭號舔狗鄭賜的地盤,隻要上麵意思不變,鄭賜不會拿他怎麼樣,兩人不錯的私誼在這種風暴麵前反倒無足輕重;大理寺卿陳洽(原吏部右侍郎,薑星火前世交趾布政使司第二任布政使,兵敗時自刎而死)倒是個剛直不阿的,但光有大理寺是沒用的。

李至剛心中湧起了一陣溫暖,頓時淚水漣漣,也不知道是裝的,還是三進宮有點慌了“國師大恩,永世不忘。”

“彆客氣。”

薑星火擺了擺手“李兄且仔細說說,究竟發生了何事。”

“唉!”

李至剛目光掃視四周,確定四周無人後方才鬆了口氣,緩緩將事情從他的視角說了一遍。

但與夏原吉所了解到的情況不同的是,李至剛在一些細節上,所言是有出入的,尤其是他的上書動機。

“李兄是說工部右侍郎金忠與伱晚上一道喝了酒,提起了言路之事,約定一起上書,方才回家寫下的奏疏,可金忠卻並未上書?那奏疏為何酒醒後還不留下或焚毀,還要繼續上奏呢?”

薑星火眉頭皺得很深“李兄,你莫不是被人當成槍使了吧。”

李至剛聞言,臉色微變,再次確認四下無人後,方才說道“我如何不曉得,可金忠到底非是旁人,我以為是陛下的意思,這心裡便存了猜度的念頭念頭一起,便是覺得有些不對,也都自己糊弄了過去。”

這裡要說的便是,金忠真不是一般人,其人自小熟讀兵法自學成才,洪武二十四年入北平燕王府,後經過姚廣孝的舉薦,升任長史,跟姚廣孝一道,同為靖難之役的主要謀劃者不過跟姚廣孝不同的是,姚廣孝留在後方,而金忠則是隨軍征伐,讚理軍務,是朱棣的得力謀士。

坊間有言,朱棣目前身邊最仰賴的近臣有“二金”,文是金幼孜,武便是金忠,“二金”都是孤臣,雖然姚廣孝是他的舉薦人,但金忠在廟堂立場上,並不追隨黑衣宰相,相反,根據薑星火的隱約回憶,金忠似乎是永樂朝立儲之爭裡,朱高熾被冊立為太子、朱瞻基被冊立為皇太孫的最重要推手。

文臣裡的廟堂光譜,顯然並非除了變法派就是守舊派,這裡麵還有建文臣子、燕邸舊臣;帝黨、大皇子黨等等錯綜複雜,乃至以地域籍貫和科舉年份劃分的廟堂派係,當這些錯綜複雜地攪在一起,事情顯然變得有些複雜了起來。

尤其是現在其實光靠李至剛的信息,其並不能確認什麼。

金忠說是說酒後跟李至剛吐的牢騷,講言路太寬嘰嘰喳喳,然後自己酒醒了覺得不妥放了李至剛鴿子沒上書,這能說明什麼?

而且即便是同樣支持變法,大皇子朱高熾和二皇子朱高煦及兩人的支持者們,對於變法的支持力度也是不一樣的朱高熾的支持者們多是士紳,利益有可能是受損的。

所以不是說之前支持變法,就一定會以後也支持變法,尤其是在薑星火在江南大刀闊斧地變革以後。

“這些還不夠,而且金忠跟黃信素無交際,這裡麵是說不通的。”

薑星火看著李至剛說道“李兄,你是禮部尚書,國朝正二品的大員,再加上又負責太祖高皇帝忌日的操辦,按理來說,這時候是沒人敢有膽量對你用計謀的,更何況是如此來勢洶洶?這件事前後都透露著蹊蹺,你再想想,這裡麵還有什麼關隘之處。”

“內閣。”

李至剛咬了咬牙說道“內閣絕對有問題!”

這裡麵能引申的含義可就大了去了,內閣誰管著?自然是大皇子朱高熾。

可如果按照李至剛的說法,所有線索都能引導到朱高熾身上,這何嘗不是另一種不合理?

薑星火並不願意相信,朱高熾會從中作梗,來破壞變法,朱高熾跟文臣士紳走得近不假,但絕非這等拎不清輕重的不智之人。

薑星火眉頭微蹙,輕聲說道“你的意思是說,是內閣在其中推波助瀾,那就奇怪了啊,內閣是什麼地方?天子近臣,掌管朝廷政務的分流,他們可以影響很多事情,但是要讓他們不顧惜自己做到如此程度,除非有著必要的理由,而且內閣也不是鐵板一塊啊。”

“這種事情,誰也擔當不起,但既然內閣看起來沒有動機,那這裡麵肯定另有玄機!”

李至剛眼神閃爍了幾下,沉吟片刻,接著說道“雖然我不清楚是誰在暗中搞鬼,但是我敢肯定,是有人在針對變法,他們就是要把夏原吉也支走,然後讓國師你回來孤立無援!”

這是肯定的,當初六部尚書關於變法表態的時候是三對三,李至剛是留名的了。

夏原吉動不了隻能因勢導利讓他去接替薑星火,而鄭賜一心一意舔皇帝沒露出破綻,能搞得動就是李至剛,把李至剛搞下去,攻擊陳瑛是附帶皇帝不會放棄陳瑛這隻鷹隼來監視言路的,又沒有陳瑛太多黑料,最多讓陳瑛麵上難堪些,接下來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

而李至剛被下獄,夏原吉去江南接替薑星火處理變法的一攤子事,鄭賜是不可能有什麼動作的,所以光靠姚廣孝和卓敬,也就是勉力支撐,接下來若是沒有應對措施,相信這場風暴最後的席卷就要到來了。

薑星火的心裡,有些沉甸甸的。

景清的血誓隻是變法的第一道門檻,而這次敵人醞釀了數月所發起的攻勢,絕對非同小可,最終的目標也一定是他本人。

“國師,去查那幾日前後內閣的輪值情況,還有是否真的黃信、金忠之間一點聯係沒有”

李至剛的話語被薑星火打斷了“這些事情榮國公自然是會去查的,你再想想,那幾天你還乾了什麼?”

李至剛沉思了幾息,方才回憶道“還上了一封奏疏。”

“什麼奏疏?”

“太祖高皇帝忌日的,這是本職工作按照宋朝禮製,凡忌日於各佛殿誦經,設帝後位,百官行香。我建議陛下這次也應該依宋製,於天禧、大天界等五寺並朝天宮,令僧道誦經三晝夜。”

薑星火忽然問道“怎麼回複的?”

李至剛略作回憶後說道“上日子於父母,固當無所不用其心,但人君之孝與庶人不同。為人君者,奉天命為天下主,社稷所寄,生靈所依,但當謹身修德,深體天心,恪循成憲,為經國遠漠,使內無奸邪,外無盜賊,宗社奠安,萬民樂業,斯孝矣。如不能此,而惟務修齋通經,抑末矣。”

“這不是陛下回複的。”

這是廢話,朱棣口頭聖旨基本都是大白話,這種文縐縐的話語,當然不是朱棣親自回複的。

而且,自從被薑星火普及了萬有引力後,原本就不信天命的朱棣,現在更不信了,天天在宮裡讀《荀子》倒是勤快,刻苦研究聖王之道。

所以,這份奏疏,有些蹊蹺。

再三確認後,見李至剛實在是想不起什麼了,薑星火安慰他好好休息,便去了刑室。

“國師,要用刑嗎?”

錦衣衛掌刑的小旗問道。

“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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