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繃不住的是,這其實是安南遠征軍接收國內送來新研發的照明彈而言。
這種照明彈是一種類似煙花的裝置,它能噴吐出橘黃色的焰火,持續時間雖然不算很很久,但是可以用來給夜戰的戰場進行照明。
然而卻沒想到,嚇唬敵軍,同樣效果顯著。
升龍府城門前發生的事情,自然瞞不過安南禁衛軍,他們馬上便得知了這個消息。
領頭的將軍沒有任何猶豫,立即下令全軍出發,馬上溜回舊宮保衛國王。
誰都不傻,誰跟明軍硬碰硬啊,那不是拿自己的脖頸子往刀鋒上撞。
升龍府西城門,城牆上的守軍見到明軍開始前進,頓時慌亂成一團。
看到這亂糟糟的場景,守城將領的心中頓時涼透了,升龍城守不住了!
轟隆隆!
忽然,從下麵傳來了一陣聲響,緊接著,升龍府西麵城門放了下來。
“不好了!有人把城門放下來了!敵軍打進來了!”有士兵跑到城牆上,向守城將領彙報。
升龍府守城的士卒見到城門被人放下來,嚇得魂兒都差點丟掉了,紛紛轉身逃跑,任誰也攔不住。
片刻工夫,在親明派軍官的幫助下,明軍很快就“攻克”了升龍城西門,並將殘存的安南軍徹底俘虜。
——————
“安南俘虜出列!”
翌日清晨。
天剛蒙蒙亮,天邊泛起魚肚白。
新宮外麵,安南軍的士兵早早就撤離了此地,而城樓下則堆積著一些雜亂無章的軍事物資。
安南的俘虜們乖乖出列,在明軍的指揮下,開始轉運死者。
死者並不多,也就十幾個人,而這十幾個人裡,一大半都是被自己人擁擠倒地導致踐踏死亡的。
新宮前,張輔騎著戰馬,他身披盔甲,腰掛佩刀,正帶著一群將士在等待。
“啟稟新城侯,除舊宮外守軍全部投降,升龍城已被我軍拿下!”
這時候,另一名騎兵從遠處策馬過來,翻身下馬單膝跪地,向他稟告。
“好極!”
張輔咧嘴一笑,說道“傳本將軍令,即日起,全軍輪流休整,兄弟們一晚上沒睡了。”
“遵命!”
周圍將領領命而去。
還有校尉則繼續帶著手下的士兵巡邏,防止升龍府城內還有敵軍作亂。
事實證明他們多慮了,他們的巡邏工作很順利,一路上沒有遇到任何抵抗。
就在這時,幾匹快馬從遠處急馳而來,來到新宮前麵。
為首的一騎勒馬停住,翻身躍下了馬背,然後來到張輔麵前,抱拳行禮。
“屬下拜見新城侯!”
來者正是李景隆的護衛家將曹阿大,他是奉新宮裡麵的李景隆之命特意前來給張輔送信的,也隻有他前來,張輔才能確信傳信的真實性。
“屬下是奉了曹國公之命前來。”曹阿大說道。
“曹國公醒了?”
“不錯,曹國公聽說了新城侯的臨機處置,非常讚賞,目前曹國公已經醒來了,就是還有些腰疼的厲害,難以活動,所以委托新城侯全權處理其他事宜。”
“好!”
張輔聞言點頭,心中鬆了口氣。
雖然李景隆亂吃補藥的後果比預計要輕許多,但畢竟是昏迷了這麼久,現在蘇醒過來已算是萬幸,至於腰酸痛,應該是因為肝腎負擔太大需要慢慢恢複的緣故吧。
想到這裡,他問道“曹國公可有什麼交代?”
“有!”
曹阿大說道“曹國公讓我把這封信親手交給您。”
說完,他取出一封書信,雙手恭敬地遞給了張輔。
雖說宰相門前七品官,但他跟彆人擺譜還行,跟這位未來注定會成為國公的新城侯擺譜可就是不識抬舉了,更何況,多虧了新城侯的果斷救援,不然事態會演變成什麼樣子,誰都說不好。
畢竟,安南人雖然說是為了保護安全,可畢竟往新宮外麵派兵了,誰知道會不會這些兵下一瞬會不會攻進來呢?性命掌握在彆人手裡,終歸是不安全的。
張輔接過信,展開看了起來。
從字跡上來看,是李景隆口述的,內容倒是很重要。
“這件事暫且保密,切記勿要讓旁人知曉。”
看到這封信的內容,張輔基本對李景隆的談判思路和底線了解清楚了。
但張輔還是有點緊張。
雖然是少年天才、將門虎子,如今也經曆了不少曆練,可談判還真是頭一遭。
怎麼能讓自己上呢?自己隻是一個武官啊,而且自幼就跟隨父親在軍隊生活,對外交這些東西毫無經驗,更彆提談判了。
不過張輔還是鎮定了下來,現在優勢很大,哪怕他不懂什麼談判技巧,占不到口舌之利,隻要拿出居高臨下的態度來,也很容易就能取得他想要的。
畢竟有一句話叫做“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回去稟報國公,請國公放心,末將絕不敢泄露分毫,請國公安心養病。”
張輔深吸一口氣,平靜下來,恭敬回答道。
雖然張輔年級不大,但他可不像那些初生牛犢般的少年,他經曆過數次戰爭,見識過殘酷,深知自己肩膀上扛著責任,也懂得了一些政治規則,更加明白一個道理——那便是人的權勢,來自於底牌,與年齡無關。
如果你的底牌不夠,哪怕年長之人,也應該小心翼翼,因為伱的每一步走錯,就可能造成嚴重的後果。
而底牌充足,隨手就能甩出來王炸的人,不怕失誤。
張輔很明智地選擇了隱藏自己的情緒,同樣的,他相信李景隆對於他的回答,應該也很滿意。
所謂的“絕不敢泄露分毫”,既是這封信的內容,也是之前李景隆突發疾病的原因。
畢竟李景隆這次回國,既然是重回巔峰,那麼肯定是要大用的。
所以,張輔沒必要得罪李景隆,更不會拿這件醜聞去大肆宣揚。
這就是聰明人的世界。
聰明人永遠懂得該如何選擇,並且不斷地變通,用來獲取對於自己來說的利益最大化。
“謝新城侯,屬下先告辭了!”
曹阿大抱拳,然後翻身上馬,飛速疾馳而去。
等曹阿大走了後,張輔望向舊宮方向,眉宇間浮現出些許憂色。
“新城侯,我們現在怎麼辦?”旁邊雲陽伯陳旭開口詢問道。
張輔沒有立刻回答他,而是陷入沉默。
過了片刻,他突然開口說道“吩咐下去,不要靠近舊宮。”
“嗯?”
眾人疑惑地看著張輔,有些摸不透新城侯的心思。
新城侯是一員虎將,按照往日,他肯定會趁勝追擊,擴大戰果,直接攻破舊宮,徹底占據升龍城。
可現在他居然叫大軍不要靠近舊宮,這未免顯得有些反常。
張輔沒有多言,他站在原地,仰望著清晨的太陽,喃喃自語道“希望我的判斷沒有錯”
張輔的判斷果然沒有錯,很快,他就接到了舊宮那邊安南人的傳訊。
安南的使者,正是白發蒼蒼的王汝舟。
作為安南國丞相,王汝舟還是有點牌麵的,畢竟他當初幫助了明軍很多,而且在安南國的國內,有很大的影響力,因此明軍並未為難他,而是護送他來見張輔。
“我家殿下想見見新城侯。”
“一個人?”
“是。”
張輔也不是慫人,他帶著騎兵很快來到了舊宮前,而這時候正巧看到舊宮宮門大開,陳天平策馬出宮。
雙方單騎對向而行。
陳天平來到張輔麵前,遙遙抱拳。
“新城侯!”
“小王想問,大明的軍隊,可是不遠萬裡,為了正義而來安南的嗎?”
“自然如此,胡氏父子篡國無道,大明護送殿下歸國繼位,乃是吊民伐罪,以誅不臣。”
張輔鎮定自若,淡然道“正道湯湯,義者無不勝之理。”
“既然如此,既然小王是大明皇帝陛下親自冊封的安南國國王,那麼今日新城侯率軍進城要討伐小王嗎?”
陳天平此時緊張極了,他很清楚,明軍既然輕鬆奪城,那麼如果張輔真的覺得安南需要換一個國王,這時候也就隨手換了。
因為明軍行動的動機,是非常充分的,主帥在城裡除了意外,懷疑到安南人頭上,非常正常,出兵攻城也正常,至於攻城以後,會不會在亂軍中死一個安南國王,還不是張輔一句話的事情?光憑他這點禁衛軍,是不可能抵擋得住的。
而陳天平有什麼能拿來跟張輔談條件的事情?之前的撤軍條件嗎?在陳天平看來,現在自己已經是人家刀俎上的魚肉了,就是強壓著腦袋逼迫自己接受,自己敢不接受嗎?畢竟今天和昨天,是兩個情況了。
所以,陳天平認為自己能依靠的,也就是他被大明承認的合法王位了。
實際上,這就是他和張輔,都有各自的顧慮。
站在陳天平的立場上,他很容易會產生“既然明軍都已經奪城了,那麼把他換掉也是很正常”的心態,而站在張輔的立場上,陳天平這個傀儡雖然不是無可替代,但已經是眼下大明能找到最好的傀儡的,對方在沒有什麼罪責的情況下,把人給處置了,又該扶誰上位?上位了對於大明的利益而言,能比陳天平做的更好嗎?顯然是暫時找不到的。
而既然張輔不打算殺掉陳天平,這時候談判自然就是最好的結果。
“殿下說笑了,當然不是曹國公方才就交代了,救人心切可以理解,但讓我等切勿驚擾了殿下。”
張輔這句話一出口,陳天平頓時有些精神恍惚,若不是死死拽著韁繩,怕是都要在馬上失去平衡了。
李景隆醒了!
這就意味著他之前的舉動並無錯誤,他的王位,大概率也就保住了。
而之後,就是陳天平和張輔的談判環節了。
雖然談判原本預計是在今天的宴會上,但現在顯然不需要了,而這次的談判非常順利,張輔雖然顯得咄咄逼人了一些,但心中早有打算的陳天平並未掙紮什麼,對於張輔提出的條件,基本都選擇了接受。
永樂二年五月,遠征安南的明軍開始撤離升龍城。
從五月至六月,受限於海上運力,數萬才全部裝船撤離完畢。
而休養了一個月之久的李景隆李大帥,也隨著最後一批明軍,撤離了安南。
不過大明在安南的駐軍顯然並沒有全部撤離,清化港完全處於明軍的控製之中,還有少部分明軍駐紮在升龍城的天使區,並且從清化港至升龍城的商道,沿途遍布著明軍的據點。
明軍徹底完成了對安南的軍事行動,並且獲得了遠超想象的收獲,這種收貨,還是隨著貨物的傾銷而源源不斷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