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句薑星火朱棣完整版!
夜色正濃,窗欞外呼嘯的風聲,似乎在訴說著秋天來臨了。
房間裡的油燈還亮著,昏黃溫暖的光芒照耀著整個屋子,但那種溫暖卻不能讓人感覺到任何熱度,反而讓人覺得心頭壓抑,透不過氣來。
外麵的錦衣衛們已經開始行動,屋裡的兩個小吏卻渾然不覺,似乎依舊在辯論些什麼。
郭璡盤腿坐在榻上,籠著手侃侃來談。
“不管怎麼說,如果按薑先生的說法,行白銀寶鈔就要取消銅錢可銅錢已經存在了這麼多年,先不考慮國家利益,隻考慮百姓,如果貿然取消銅錢,將造成多麼嚴重的後果?”
柴車也點了點頭,“確實如此。”
郭璡接著又道“民間也未必會真的取消銅錢,就像是元朝時候一樣,國家不讓用,民間還是在流通,畢竟這是他們辛苦打拚出來的財富,他們舍不得。”
“或者說,薑先生應該也是考慮到這一點的,才會設計了一個增加寶鈔價值,以達到兌換為白銀寶鈔的過程這個可能持續五到十年的過程,也可以說是逐步讓銅錢退出流通領域的過程。”
柴車有些木訥地答道“這倒也對。”
郭璡喝了一口熱水,捂著杯子,看著白煙嫋嫋而起,感歎道。
“叔輿兄,薑先生智慧淵博似海,深邃如淵,委實不是我們這些人所能揣測的。”
“時用兄。”
柴車一時猶豫,最後還是把心裡話說了出來。
“你說我們還能活著出去嗎?”
“為何不能?”郭璡麵色一僵,“陛下親口允了,讓我們把聽得東西爛在肚子裡。”
“不是這個說法。”
柴車有些木訥的目光,同樣盯著杯子裡飄起又散去的白氣,他緩緩說道。
“死人也一樣能爛在肚子裡陛下不殺我們,紀綱就不殺我們嗎?或者說,紀綱不動手,就不能讓黃葦動手嗎?”
“黃千戶平素,唉。”郭璡自己都說不下去了,轉而變得有些憂心忡忡。
“跟薑先生學的這些東西,確實是沒有機緣這輩子都聽不到的。”柴車的國字臉上,此時也頗有憂色,“可這些東西對我們這種小人物來說,聽了也是要命的啊。”
“那該如何?叔輿兄覺得誰能保住我們?”
剛才侃侃而談的郭璡此時沒了那般從容,有些焦躁地問了起來,既是問柴車,也是問自己。
“曹國公?”
“不行,繡花枕頭表麵光鮮”
“二皇子?”
郭璡自問自答“也不行,二皇子雖然潛龍在淵,可如果陛下要殺我們,他也攔不住。”
柴車押了口熱水“薑先生可以。”
郭璡稍稍怔然,旋即便反應了過來。
若是皇帝想要大用薑星火,那麼他們倆算是半個徒弟,從第一節課就開始聽得那種那他倆去打個下手確實可以,性命自然也就保住了。
但若是郭璡的想法還沒發散開來,房門就被解了鎖,“嘭”地一聲推開了。
灰磚地麵上的落葉,裹著旋飄了進來,鐵鏈子和鎖頭,也耷拉在了門上晃來晃去。
郭璡和柴車被冷風齊齊凍了個哆嗦。
“老王?”郭璡看著進門的人有些疑惑。
老王是平時負責照顧他們生活起居的獄卒,至於看押他們,則是由紀綱交代的兩個心腹錦衣衛負責。
而他們的房門,平日裡都是鎖著的,也沒個窗戶,門上纏著鏈子,鎖在老王手裡。
門外的老王不給他們開門送東西,不到中午聽課的時候他們就出不去。
而如今深更半夜,怎地突然給他們開門了?
老王裹著個破裘,那是他閨女七八年前送他的,如今毛都掉光了,還稀罕地當個寶貝似的,天天穿在身上。
“老王,你怎地哆嗦成這樣?”郭璡疑惑問道,“還有,這時候開什麼門?”
老王的牙關都在打顫,細心的柴車更是借著不算明亮的油燈,看到了老王破裘上的血漬。
柴車翻身下榻,扶著老王的肩,沉聲說道“老王,發生了什麼事,你與我二人慢慢說來,彆慌!”
老王依舊被嚇得口不能言,手卻是遞了出來,張開手掌,手心裡的一張紙條已然被汗水浸地半濕。
遞出了這張紙條,老王才像是被打開了某個開關一半,張開了豁著門牙的嘴巴,顫顫巍巍地說道。
“俺、俺不識字外麵的錦、錦衣衛,互相砍殺起來了,看著伱們的那倆人也被調走支援了,這時候恐怕已經死了黃葦帶著人見、見人就殺,這到底是咋個回事?”
郭璡和柴車伸出手,抻麵似的抻開那張細長的紙條,上麵是字跡清晰的蠅頭小楷。
“詔獄千戶黃葦藏甲胄、聚兵卒,似與穀王裡應外合,意圖謀反!”
“咣當”一聲,榻下的小凳被踢翻,老王被嚇得跌坐在地上。
兩人對視一眼,柴車急急說道。
“跑!趕緊跑!”
老王艱難開口“跑、跑不了嘞,外麵的錦衣衛已經搜到這邊了,要跑隻能往監牢的方向跑。”
“那不是死路?”郭璡麵色難堪。
他兩人在被紀綱抓來記錄《薑老師講課筆記》之前,是被招募(強征)進錦衣衛,負責詔獄工作的文書,乾的就是記錄犯人名冊的事情,還要跟著去各個監牢點人數的,對詔獄相當熟悉。
故此,郭璡腦海裡幾乎一瞬間就出現了詔獄的建築地形圖。
詔獄自南向北,南門是正門,北門已經堵死了,東側有個扔屍體的牆,牆下有狗洞。
而詔獄分為民監和官監兩部分,諸如尋常凡人、江洋大盜等等,一般來說都是被關在第三進西側的民監的,但是民監的地牢洪武年間錦衣衛被廢後,無人看顧,便廢棄了一部分,所以也有被安置在東側官監的。
官監裡,關押的就都是犯了罪的官員,和受到株連的罪犯。
而他們現在的位置,就是在詔獄的東北角靠中的位置。
錦衣衛們的值房,則在最靠北的位置。
所以往北走會迎頭撞上謀反的錦衣衛,往東走有一堵極高的牆,隻能先往南。
“不是死路!”
柴車當機立斷,急開口解釋道“咱們往南走,再往東拐。但不能直接走,南麵東麵很多門都走不通,以咱們的速度,沒有人在後麵遲滯錦衣衛根本跑不脫。”
“那怎麼辦?”
“把犯人放出來。”柴車抿著嘴說道,“詔獄哪怕是官監裡,也關押了不少窮凶極惡之徒,咱們去拿了鑰匙開門,這幫人被放出來不管是四散逃跑,還是夜裡認不清路撞上錦衣衛,都能給咱們爭取時間。”
“開門豈不是更費時間?而且鑰匙怎麼拿?”郭璡連聲問道。
老王哆嗦著開口“鑰匙就在值房掛著,我去跟獄卒說,說錦衣衛謀反,把犯人放出來抵擋片刻至於開門快得很,關押達官貴人才是單間,那裡都是大通鋪,一間牢房就能放出來十幾號人,咱們分開開門,隻需要數十息的時間就能放出上百號人來擾亂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