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局誅十族朱棣求我當國師薑星火朱棣!
中亞,撒馬爾罕。
此時距離哈裡勒在撤軍途中,讓副使楊德文為主的大明使團以及克拉維約和希爾特貝格等西方人一同去往大明釋放他的善意,已經過去了大半年。
按照大明的時間換算,就是永樂三年的秋天。
哈裡勒經過長途跋涉,撤回了皇都撒馬爾罕,初步穩定了河中地區的局勢。
而幾乎與此同時,薑星火剛接見完克拉維約和希爾特貝格,在鄭和的陪同下進行閱艦。
在帖木兒汗國的皇宮深處,一股肅殺的氣氛如烏雲般籠罩,昔日金碧輝煌的宮殿,此刻都被人群凝重的情緒所影響,似乎變得黯淡無光了起來。
帖木兒大汗,這位曾讓無數國家都顫抖在他鐵蹄之下的雄主已經病逝,而隨著他的離去,帖木兒汗國也失去了主心骨。
年輕有為而野心勃勃皇孫哈裡勒,在混亂中迅速占據了皇都撒馬爾罕自立為汗。
而隨著哈裡勒稱汗這一舉動,整個帖木兒汗國也仿佛被打開了潘多拉魔盒一樣,不斷釋放出名為爭鬥的魔鬼西邊的白羊王朝蠢蠢欲動,不再服從帖木兒汗國的管束,馬穆魯克王朝也開始觀望,停止了進貢,至於北方始終被鎮壓的亞美尼亞人和阿塞拜疆人,此時也開始了有組織的再度反抗,至於河中地區、花剌子模、美索不達米亞等地的其他部族,也隻是距離帖木兒汗國的統治中心太近,暫時不敢有什麼動作而已。
而對於哈裡勒來說,最要命的則是兩個重量級人物的同時起兵。
皇四子沙哈魯在封地霍拉桑(位於伊朗的東北麵,土克曼斯坦的南麵和阿富汗斯坦的北麵)打著“清君側”的幌子起兵,而同樣具有汗位繼承權,甚至優先級比哈裡勒還要高的皇長孫皮兒·馬黑麻則在他的封地花拉子模(位於阿富汗及周邊地區)同樣稱汗,並發動軍隊打算向撒馬爾罕進攻,以圖奪回本應屬於自己的汗位。
這些消息很快就傳回了撒馬爾罕,再加上哈裡勒稱汗確實沒有得到一些貴族的認可,所以此時的皇宮中也難免有些混亂。
事實上,在這種權力遊戲中,沒有人能夠獨善其身。
宮廷內的貴族們麵色多少有些慌亂,他們或低聲議論,或匆忙奔走交換信息,此時撒馬爾罕皇宮的每一個角落,都充滿了陰謀的氣息,每個人都在為自己的利益而奮鬥,每個人都在試圖在這場混亂中謀求一絲生機。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不管怎樣,帖木兒汗國都已經不再是那個曾經讓整個中亞乃至中東都顫抖的強大帝國,這場內亂注定會讓這個曾經的世界第二強國元氣大傷。
在皇宮那座黃金打造、寶石鑲嵌、覆蓋著柔軟珍貴皮毛的寶座上,年輕的哈裡勒大汗坐著,他的身影在搖曳的燭台火光中顯得有些佝僂他的爺爺帖木兒大汗留下的帝國雖然龐大,但內憂外患卻像隱藏在暗處的狼群,隨時準備撕咬他剛剛建立尚未穩固的政權。
哈裡勒的臉上雖然還帶著幾分年輕人的稚嫩,但眼神中卻閃爍著冷酷的神色。
人不狠,站不穩。
方才,他已經當眾處決了十餘名被抓到裡通沙哈魯與皮兒·馬黑麻的貴族。
哈裡勒沒得選,在帖木兒汗國的文化中,統治者必須足夠鐵血才能震懾住封臣,仁慈是幾乎沒有任何意義的,所以他必須要用果決的鐵腕手段來平定這場內亂。
但光是殺人,同樣解決不了問題,對於哈裡勒來說,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拿出對策來。
哈裡勒的目光掃過下方的貴族們,這些貴族的眼神中充滿了不安,哈裡勒知道被抓到的終究是少數,自己並沒有足夠多的支持者,而想要讓這些貴族支持自己,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表現出自己能夠真正作為一個大汗的能力他必須做出決定,而且必須是一個能夠讓所有人都信服的決定。
哈裡勒他深吸一口氣。
“本汗決定尋求與大明的和解,重新對大明朝貢。”
當這句話從哈裡勒口中說出時,整個大殿陷入了短暫的寂靜。
他可以看到貴族們的臉上閃過各種複雜的情緒,驚訝、疑惑、欣喜、憂慮但哈裡勒沒有任何猶豫,因為他知道這是他唯一的出路。
而要想在國與國的層麵上成功與大明和解,必須得到這些重臣的全力支持,畢竟他裹挾的東征大軍,就是為了遠征大明,而他爺爺帖木兒大汗前腳剛死,自己後腳就違背他的意願向大明朝貢,這其實是有損於他的繼承合法性的,隻不過哈裡勒現在彆無選擇。
實際上,哪怕是剛剛結下的仇敵奧斯曼土耳其帝國,哈裡勒都同樣選擇了緩和關係。
他釋放了奧斯曼土耳其帝國的皇帝巴耶濟德將其從控製的南方港口禮送出境,並且承諾帖木兒汗國不會再對奧斯曼土耳其帝國有任何敵對舉動。
巴耶濟德忍受了帖木兒的如此侮辱,如果說對帖木兒汗國沒有任何怨恨是不可能的,但眼下他的四個兒子已經瓜分了原本屬於他的帝國,恢複權力的道路對巴耶濟德來說依舊遙遠,所以暫時放下對帖木兒汗國的怨恨是很有必要的一個讓巴耶濟德不得不承認的事實是,帖木兒汗國再怎麼分裂,對於這個世界除了大明以外的國家來說,依舊是無法正麵應對的龐然大物。
而撒馬爾罕宮廷的大臣們,對哈裡勒的這種舉動選擇了默認的態度。
正因如此,哈裡勒才有信心繼續推出對大明同樣選擇和解的外交方針。
“諸位。”
哈裡勒緩緩開口,他的聲音在大殿內回蕩“本汗思來想去,如今內憂外患,想要穩定國內局勢,不僅不能與大明繼續敵對,而且必須改善與大明的關係,希望各位能夠暢所欲言,共同商討出一個萬全之策。”
他的話音剛落,大殿內便響起了一陣竊竊私語,貴族們交頭接耳,討論著哈裡勒的提議。
最後,宰相阿爾都沙率先站了出來,他向哈裡勒行了一禮,然後沉聲說道“大汗,臣以為與大明和解的確是我們當前的最好選擇,但必須做好充分的準備,以應對大明可能出現的各種刁難或要求。”
哈裡勒在軍中最重要的支持者,帖木兒汗國名將蓋蘇耶丁也是這般表態。
宰相阿爾都沙和名將蓋蘇耶丁相繼發話,實際上,作為帖木兒汗國的重臣,他們深知與大明和解的重要性。
但究竟誰能擔任這個重任,貴族們卻都麵麵相覷不語。
帖木兒汗國與大明從地圖上看雖然是鄰國,但其實不管是走陸路還是海路,距離都相當遙遠,而且帖木兒汗國剛跟大明打完仗,前鋒還被明軍給團滅了,怎麼看這活都不是好乾的。
哈裡勒看著阿爾都沙,這位老宰相跟隨帖木兒大汗多年,一直是帖木兒的智囊,他的眼神深邃,看懂了哈裡勒的心思,但卻同樣沒有主動請纓。
“阿爾都沙宰相。”哈裡勒緩緩開口,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
“本汗想請您承擔一項重任。”
哈裡勒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如何措辭“出使大明,與他們進行和談,爭取大明對我們的支持。”
他在“我們”上加重了語氣,其中含義不言而喻。
哈裡勒寧可出賣一些帖木兒汗國的利益,也要獲取大明對他打贏內戰的支持。
利益,以帖木兒汗國的體量,強大了可以再談回來或者搶回來。
而汗位要是沒了,那對於他來說就什麼都沒了。
所以與大明和談是利是弊,哈裡勒還是分得清的。
事實上,帖木兒汗國如果想要平息內亂,獲得一個穩定的外部環境,那麼與大明的和談是必須的,不論是哈裡勒還是沙哈魯,誰當大汗都得這麼做,在薑星火前世,沙哈魯剛剛成為大汗,就派了規模龐大的使團來南京給朱棣賠罪,為的就是緩和與大明的關係,畢竟大明從大明的數次北征帖木兒汗國就能看出來,大明也有十幾萬人陸路遠征的能力,而且大明的海上力量更具備威脅能力。
這裡麵還有一個小插曲,那就是在薑星火前世,鄭和之所以前幾次沒抵達非洲東海岸,其中就有馬穆魯克王朝受到帖木兒汗國壓力,不敢給大明的遠洋艦隊開放港口進行補給的原因。
總之,哈裡勒的決策是沒問題的,有問題的地方就在於,阿爾都沙願不願意去。
而哈裡勒選擇阿爾都沙,自然是有其道理的。
宰相阿爾都沙德高望重,在帖木兒汗國的政壇中屬於是舉足輕重的人物,但並不屬於哈裡勒的派係,阿爾都沙之所以支持哈裡勒,隻是因為他不想讓龐大的帝國陷入分裂。
而阿爾都沙很清楚自己的尷尬處境,哈裡勒雖然要依靠他但並不是完全信任他,怕他與沙哈魯或皮兒·馬黑麻推翻自己的統治,所以就打算把他名正言順地派出去,等到叛亂平息,或者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麵,政權穩定下來再回來。
因此阿爾都沙聽到這個消息,並沒有立刻回答,他沉默了一會兒,在思考這個決定的後果。
最終,他抬起頭,迎上哈裡勒的目光,沉著地說“大汗,臣願意承擔這個重任。”
“臣一定會竭儘全力,為帖木兒汗國爭取最大的利益。”
哈裡勒聽到阿爾都沙的回答,眼中閃過一絲欣慰的光芒,他走下寶座伸出手,緊緊地握住阿爾都沙滿是褶皺的手,仿佛在通過這個動作傳遞著自己對他的信任當然,信任雖然有,但是不算多就是了。
隨著哈裡勒的一聲令下,整個宮廷開始忙碌起來,準備禮物、挑選隨從、安排行程對於這種萬裡大國之間的外交,每一個環節都不能有絲毫的差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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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樂四年春。
繁華的南京城,熙熙攘攘的人群穿梭在街道之間,各種商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形成一曲獨特的市井升平樂。
曆經長途跋涉,帖木兒汗國的宰相阿爾都沙帶領著帖木兒汗國規模龐大的使團踏入了大明帝國的首都,對於南京,很多使團成員的眼中都充滿了好奇。
畢竟撒馬爾罕是帖木兒傾國之力打造的都城,放眼整個世界來說,都稱得上是名城。
但大明的南京城,無論是人口還是市井風貌,顯然要比撒馬爾罕更勝半籌。
撒馬爾罕被嚴格的等級秩序和教義所管理,而南京城裡,並沒有每天早晨每個寺都需要宰殺二十隻羊免費施舍給平民的規矩,相反,這裡的百姓以羊湯或鴨血湯為主要湯品,佐以燒餅、湯包等麵食,而一切食物都是需要自費購買的,就商品種類的多寡而言,也比撒馬爾罕更加豐富。
“這是什麼?”
使團中的貴族指著印有“大明果品”字樣木箱子裝著的奇怪水果問道。
“蛇皮果,它的外殼如同蛇皮一樣,能正常溫度保存兩個月,現在春天溫度比較低,海路運過來以後也有一個多月的保質時間。”鴻臚寺的翻譯幫忙解釋道。
“這個呢?”
“這個是佛手柑,這批是南洋那邊最後一批成熟的,運過來就要馬上吃,不然過幾天就要變質了。”
因為帖木兒汗國與整個天竺的邦國(包括錫蘭王國在內)關係都不咋地的原因,帖木兒汗國的貿易船隊基本無法抵達滿剌加海峽以東,而受限於緯度和氣候,自然本土也就沒有這些東西,因此使團的貴族們對這些水果感到相當好奇,紛紛出錢購買了一些品嘗。
阿爾都沙對這些水果的味道並不感興趣,但他反而對處處印有的“大明果品”很好奇。
“大明果品是什麼?”
“全稱‘大明果品股份有限公司’,是皇室經營的股份有限公司。”
阿爾都沙刨根問底,又問清楚了股份有限公司是個什麼東西。
當阿爾都沙知道,大明果品是一家專門從事南洋水果收購、運輸、銷售的商會,且這家商會的股東為大明的皇室、宗室、勳臣貴族的時候,不禁若有所思。
他又問鴻臚寺的官員“像這種商會多嗎?”
鴻臚寺的官員忍住了把他的稱呼糾正為“公司”的衝動,讓翻譯幫忙回答道“有很多,現在除了鹽、鋼等專營商品歸屬朝廷管理以外,皇室也有很多經營單獨商品種類的公司,但相比於如雨後春筍般出現的民間各行各業公司來說,皇室的公司相對較少且專精,技術門檻高,規模大,比如玻璃、香水等。”
阿爾都沙敏銳地捕捉到了一次字,在確認翻譯無誤後,問道“大明隻對鋼進行專營,不限製鐵嗎?”
“出口有限製,民間使用和貿易沒有。”
這顯然跟蒙古人統治時期完全不同,而當阿爾都沙問到鋼的問題時,大明的官員閉口不答了。
阿爾都沙結合自己已知的情況,心中有了猜測——或許大明已經掌握了大規模製取鋼的技術,這樣就能解釋了,為什麼明軍擁有這麼多的火炮以及火銃,甚至富餘到能給艦隊裡的每艘船都裝上數門到數十門的火炮。
這種冶金技術跨越導致的軍備優勢升級,顯然是相當驚人的。
因為對於大國,尤其是帖木兒和大明這種萬裡大國來說,如果隻是靠手搓鍛打出來的鋼材,那根本不具備普遍列裝的可能。
而鋼鑄造的武器、甲胄、火器一旦開始大規模列裝,就相當於形成了代差,那就是不折不扣的降維打擊。
一想到這裡,阿爾都沙對於與大明和談的想法,更加堅定了幾分。
而且再加上一行的所見所聞,阿爾都沙明白,在大明有一個地位跟自己相仿,名叫薑星火的人,正在推動一場史無前例的改革,而正是這場改革,讓大明與他從過去情報中獲知的印象截然不同了。
商業的大發展,必然會給帝國帶來更加豐富的財源與更大規模的稅收基礎。
接下來,一行人繼續前進。
毫無疑問,作為帖木兒汗國的宰相,阿爾都沙見慣了大世麵。
可一路往鴻臚寺走去,眼前的南京城卻給他帶來了全新的感受。
這裡的街道寬敞整潔,兩旁的店鋪琳琅滿目,不僅絲綢、瓷器、茶葉等各式各樣的大明傳統的拳頭商品應有儘有。
而且行人可謂是絡繹不絕,有的忙著選購商品,有的則悠閒地在街頭巷尾閒逛,而阿爾都沙的使團成員無論跟誰攀談,小販也好,行人也罷,南京的市民們都表現得對大明相當的有自信,談吐間充滿了對於大明的自豪感和認同感,顯而易見的是,這種市井氣息,隻有在一個帝國國力處於上升期的時候才會如此濃烈。
阿爾都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感受著這座城市獨有的氣息,他在鴻臚寺官員的帶領下穿過繁忙的街道,來到了一處幽靜的區域。
這裡的環境與外麵截然不同,仿佛是一個鬨中取靜的世外桃源。
他輕輕地推開院門,走了進去。
在庭院中,阿爾都沙見到了大明鴻臚寺的二把手和禮部的一些官員。
他們熱情地迎接了這些遠道而來的客人,並帶他參觀了庭院中的各處景觀。
“這裡怎麼有血跡?”
使團隨行的武士敏銳地發現,在庭院的某處似乎有點異常,那是磚縫裡一小塊已經變成黑色的血漬,如果不仔細瞧,根本瞧不出來。
鴻臚寺少卿王真的臉色有些僵硬,作為朱棣的廚子,他來到鴻臚寺後,當然聽說過這裡發生過什麼,但此時卻顯然不能與帖木兒汗國的使團直言難道要說陳祖義的海盜團夥不僅宰了占城國的使團進行冒充,並且還在這裡動刀子了?
王真隻能打個哈哈糊弄過去“以前有些國家的使團比較野蠻,喜歡在這裡露天烤肉,弄了些血漬,都是難免的。”
這個解釋倒也合理,帖木兒使團的成員並沒有深究,畢竟給大明朝貢的國家就有十幾個,部族更是上百個,有喜歡露天烤肉的也說得過去。
跟朝鮮、琉球等經常過來朝貢的國家不同,帖木兒汗國和大明的關係並不深,因此他們以前使團來就沒有固定的館所,這次來的規模又這麼大,被分開安排到彆人住過的地方安置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
很快,對帖木兒比較熟悉的太常寺少卿傅安,還有被提拔為禮部郎中的楊德文,以及四夷館負責波斯語教習的陳誠,都組團過來了。
阿爾都沙一邊欣賞著庭院中的美景,一邊與大明官員交流著彼此的文化與風俗。
這些官職不算很高的各部寺官員,顯然是大明派來探探底的,既然要談判,那就得知道,帖木兒汗國的底線在哪裡。
隨著寒暄的結束,他們圍坐在庭院的石桌旁,品著茶水,開始了相對深入的交談。
這些被精心挑選出來的大明官員們用相對流利的波斯語(非正式場合,如果是正式外交場合,作為理論藩屬國的帖木兒汗國需要全程通過漢語或漢語翻譯進行對話)介紹著大明的風土人情、曆史文化和現行的政治經濟體製,而阿爾都沙則用他那富有感染力的語言,結合著不斷揮動的手勢,講述著帖木兒汗國的壯麗與繁榮。
在他們的交流中,不時有歡聲笑語響起。
因為有漢語翻譯在同聲傳譯,其他不懂波斯語的大明官員們,也被阿爾都沙的風趣幽默所吸引,而阿爾都沙也被很多人的博學多才所折服。
與帖木兒汗國相比,大明的教育普及程度以及官員選用製度,顯然都跟知識的獲取緊密結合。
帖木兒汗國是一個類似於蒙古帝國,但沒有那麼野蠻的國家,整個國家的上層,以封建貴族為主導,文官在帖木兒汗國有行政權力,但影響力遠不如大明的文官。
阿爾都沙作為帖木兒汗國文官的首領,自然更加希望帖木兒汗國是大明這種狀態,文武雙方能夠互相製衡分庭抗禮,而不是一邊倒的以掌握軍隊的封建貴族為主。
阿爾都沙身體微微前傾,問道“我們從西麵過來,親眼見證了大明帝國的水泥商道,實在是人間奇跡,幾位可否為我詳細說說?”
傅安被帖木兒汗國扣押了那麼多年,自然清楚阿爾都沙打的是什麼主意,都有求於大明了,還在想著為帖木兒汗國探聽虛實。
不過水泥這種東西,就算摳出來幾塊給他帶回去,他也研究不明白,因此該說的還是能說的。
傅安輕輕一笑,他的笑容中帶著幾分自豪“宰相大人,我大明的水泥路商道確實是當世無雙。不僅筆直寬闊,平坦如鏡,而且無論春夏秋冬,均能保持堅硬與平滑。商隊行於其上,車輪滾滾,塵土不揚,足以日行千裡而不疲。”
阿爾都沙忙不迭地捧哏,接著眼巴巴地望著傅安,意思很明顯,然後呢?這種水泥,看起來跟哈裡·蘇丹在西北走廊遇到的奇怪堡壘,似乎是同出一源。
傅安卻精明得很,什麼都不肯說了。
楊德文接著傅安的話茬“正如宰相大人所見,這些水泥路都是國師大人的發明,從永樂二年開始建設,如今曆經兩年時間,不僅已經貫通了從寧波到蕪湖的全線,而且數條主要支線也相繼建成,構成了完整的商道網絡,再加上長江水運的助力,不僅促進了貿易的繁榮,更是我大明國力的象征這些水泥商道連接著各個城池,使得海外的資源能夠通過海運到寧波港,然後陸運源源不斷地運往南京城,再運送到長江中遊。”
陳誠,這位精通波斯語的教習,則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補充道“除此以外,沿途供商旅休息和補充食水、暫時存放貨物的收費貨棧,以及依托商道建立的郵局,現在也都作為體係的一部分建立起來了,我們大明的商路,不僅可以快速通商,而且還能給百姓郵寄東西。”
“貨棧是收費的,那郵局是收費的嗎?”
“當然。”
傅安笑了笑,用波斯語一語雙關地說道“大明不做賠本的買賣。”
事實上,不僅僅是跟商道伴生的貨棧,以及隨之派生出來負責郵寄的郵局業務,就連對於黃淮、山東、河南的剿匪工作,這些為下一步商道連接南京和北京的事情,在薑星火的布局下,也都基本準備好了。
因為靖難之役而導致的匪患,如今已是消失的無影無蹤,實在是頑強抵抗的就宰了,而其他的匪徒,情節較輕的就懲罰修路挖礦後回家,情節較重的就處以刑罰或者充軍流放現在大明可不僅僅是流放雲南或者甘肅、遼東了,流放地還多了南洋那麼多的宣慰司,那些地方可都不是什麼良善之民。
薑星火的這個思路,跟帶英把犯人流放到土澳是一個意思。
隻要不是罪大惡極的犯人,那宰了實在可惜,還不如廢物利用扔到海外去擴充殖民地人口,要麼看當地的野生動物呲牙去,要麼就跟土著居民親切交流。
畢竟大明國內的環境還是非常安定的,而海外無論是新港還是馬尼拉,那都是非悍勇血性之人難以生存,正是適合這些人的用武之地。
阿爾都沙聽得入神,他的眼中閃爍著兩個大字——“羨慕”。
事實上,帖木兒汗國也有相當發達的驛道網絡,但帖木兒汗國的驛道網絡是專供軍用和官用的,建立目的不是為了通商,而是為了快速運兵和送信。
對於這一點,克拉維約就在自己的筆記裡記載過“我目睹了一係列完整的驛站係統,那是為汗國運作而構建起來的精密信息網絡,在整個波斯境內,帖木兒汗國的官吏和驛站係統都效率極高,但當地人卻對於他們噤若寒蟬,這是因為帖木兒的信使經常需要在單日內飛馳五六白裡,並可隨意征用沿途包括百姓事物和住房甚至女人在內的任何資源,他們顯然對於波斯居民不太尊重,讓沿途村莊都敢怒不敢言,隻能如躲避瘟神般回避起來”。
對於帖木兒汗國而言,維持這種龐大的驛道網絡跟大明的驛道網絡是一樣的,純賠本買賣。
而隨著製度的逐漸僵化,除了各種非必要支出的增加,這些驛道網絡的維護成本肯定會越來越高,甚至有很多不屬於製度設計內的人來“蹭”也是必然會發生的,所以李自成的失業不算是什麼偶然事件帝國的“降本增效”嘛。
可惜的是,大明的官員們一通吹薑星火和水泥路,倒了最後也沒說阿爾都沙最感興趣的內容。
阿爾都沙沉思片刻,然後緩緩說道“諸位所言,讓我對大明的水泥路商道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這樣的工程奇跡,實在是像長城一樣令人歎為觀止,不知我帖木兒汗國何時能有幸見識並學習這等先進技藝?”
傅安微笑著回應“宰相大人過謙了,帖木兒汗國與大明雖遠隔千山萬水,但互相交流從未停止,相信在不久的將來,我們兩國之間的合作會更加緊密。”
傅安好像說了很多,又好像什麼都沒說。
楊德文也點頭附和“正是如此,大明願與世界各國友好相處,平等通商。”
陳誠則補充道“下官也相信,隻要貴國也如大明一樣心懷開放,那貴國的未來肯定將因此而更加光明。”
阿爾都沙聽後哈哈大笑,他的笑聲中充滿了對大明官場套話的欽佩。
眼見問不出更多的事情,這場跨越國界的對話,也就在友好的氣氛中落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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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總裁變法事務衙門中,傅安見到了薑星火。
薑星火正看著世界地圖沉思,作為太常寺少卿的傅安,則恭敬地站在一旁。
“傅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