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錦之前在北禦幫助李柏擋下,沈霧年招來不知名東西的襲擊。瞬間的時間,他感覺李柏上前抱住了他,然後他就這樣進入了李柏的身體,一直處於意識混沌的階段。
但現在細細想來當時的情況,必須的條件,以及沈霧年陣法的特性。那些東西來找的應該是處於魂體形式的宋錦,而非李柏。當時他出手,卻這麼誤打誤撞的進入了李柏的身體,保全魂魄。
想來也是,有些劫後餘生的觸感。
而自從他從長時間的混沌意識之中逐漸清醒,跟著葉漓回到當初的門派。看見了活著的雲鶴,曾經的自己,他才明白了這一切的事情。
他的確是一個懦夫,麵對愛人的死亡,孩子的抉擇。沒有執行好一個男人的準則,一個父親的關愛。
甚至連現如今好好的站在這裡,都是仰仗了自己孩子的犧牲。在此之前,他甚至沒有教導過自己的孩子,沒有給予他父愛,就這樣誤入歧途,丟了性命。
而當時和羅湫落竹告彆之際,他回到內門弟子安排的客房,做了一個夢。
這個夢境的來源,應當是這具身體曾經經曆過的一個難忘的地界,當時的場景也深深的被記在了腦海當中。每每午夜夢回,這些東西都會突然出現,一遍一遍的刺激著大腦。
夢中,他身著破衣爛衫,處於一片漆黑的地獄。周邊是惡臭的泥沼,遠處有雙眼猩紅的怪物死死的盯著他。而他自己陷身泥沼之中,手無縛雞之力,隻能看著那些怪物愈發的靠近。
腥血的味道。
衝鼻的屍臭。
粘膩的觸感。
眼前的一幕,真實到讓他以為就發生在眼前一般。而且這裡不論看向哪邊都無法忽視,那一雙雙在黑暗中如鮮血般鮮豔的眼睛。它們不停的緩動著位置,像是一條條嗜血而冰冷的蛇類,靜靜注視著屬於它們的獵物。
人在麵對明顯無法與之為敵的對象時,腦子是一片空白的,連思索眼下的對策這樣的事情都難以做到。
害怕,恐懼占滿了整個大腦。
然後場景戛然而止,這具身體過往的記憶如走馬燈一般,在宋錦的腦海中一遍遍的浮現。又以極快的速度消失不見,化為雲煙。
夢境的最後,他看見了李柏。
準確來說,是位於幼年時期的李柏。
在養父母被殺死之後,他在街上流浪。因為害怕怪物再次到來,他替全村枉死的村民安葬好,便離開了那個小村子。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在城裡客棧後廚,翻撿他們當天倒在廢水桶裡麵的骨頭殘渣,以此填飽肚子。
宋錦發現,這城就是崇光國。
而不出他所料,不過兩日,他就見到了沈霧年。
但沈霧年出現的時間未免有些太巧,他這邊剛剛被人誣陷,沈霧年和白川就這麼出現了。兩人僅靠兩句話,對麵的那人就跑走了,像是約定好的戲碼一般。
可對當時的李柏來說,他們就是好人。
然後就是沈霧年常用的,以溫柔的模樣進行洗腦。他原本打算將李柏也製成傀儡,但被一人給製止,就是當時還在殿堂內的嚴楓安。
後麵的一係列事情,就如宋錦所知曉的那般發展。
直到在北禦,他說出做這一切,隻是為了尋找到自己爹娘的痕跡。
宋錦看著,他沉默著。
上輩子的事情發生的太悲傷,就連被製成傀儡的祁深,他都在履行和雲鶴最後的約定,在水澤守了近三百年。他亦這樣痛苦,更不用說處於這一切痛苦的李柏了。
宋錦卻一直否定他,否定他一點也不像他溫和的母親。
他身處一片沒有邊境的黑暗,在周遭人的否定中,在同伴們的嘲笑中。原本搖搖欲墜的身體一直慢慢的陷入泥沼內,然後粉身碎骨,無人問津。
在他的視角裡,在那孤寂的生命中,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好好對待的人。也在辛辛苦苦的尋找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知道的,以他視角來看,自以為的真相。
然後神明的一次逆轉,他失去了愛人,認不出父親。
而當初的愛人,結果回頭發現就是自己多年以來,在苦苦尋找的父親。
多麼的可笑啊。
所以李柏不知該怎麼辦。
但李柏是愛著那個人的。
既然他本就不該存在,既然他的存在都是母親為了保全父親的命。
他想,不如乾脆將命還給他們,也算是不用繼續承受一直以來的痛苦。
宋錦看見這些事情一點點的在他的眼中呈現,看著瘦弱的李柏為了溫飽肚子被打。然後那些仿佛就發生在宋錦麵前的事情,又漸漸變為塵埃消散在清風中。
然後他被葉漓叫醒了。
他醒過來的時候,葉漓仿佛剛剛趕過來,眼中儘顯焦急之色,臉上的碎發還來不及拂去。
“宋錦,你的魂體剛剛一直不是很穩定。”
葉漓幫助宋錦坐起來,說“我從落竹那邊過來,她說你睡了兩天兩夜了,一直叫不醒,剛才已去白笈峰找羅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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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錦腦海裡還在回顧剛剛夢見的一幕幕,心情久久不能平複。
他搖了搖頭,說“興許是回來之前意誌太集中了,回到往日的地方,不由得多睡了一會兒。”
聽著他明顯忽悠自己的話,葉漓看著他良久。不過一會兒,還是忍不住歎了口氣,淡淡的說“你是全然沒有聽我前麵說的啊。”
“啊?”
“我打一被落竹帶進來,你的魂體一直有出體的征兆。落竹去找羅湫也是這個原因,的確屬於事發突然。”
葉漓看著宋錦眉宇間的落寞,猜到他看見了保留在這具身體內的一些比較深刻的記憶。這兩人,葉漓都不知該如何解釋他們如今的現狀。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也複雜。畢竟誰家孩子愛上了自己爹,還把自己的身體給了他,誰家爹會不焦急的。
葉漓思索了一番措辭,又說“我方才幫你穩固了一下魂體在體內的遊走,不過這具身體像是在排斥,又像是在極力的接納……要不這樣,為了你方便的運用這具身體,我去蓬萊討杯忘水罷了。”
宋錦聞言,搖頭。
“忘記的意義就是逃避,我已不想再逃避。”
逃避誘導的因果,是雲鶴,是自己,是李柏的身死。甚至在這其中還因為他的猶豫,當時光顧著哀傷,沒有及時趕往無岸,間接性斷送了多名門中弟子的死亡。
葉漓張了張口,終究隻是點了點頭。
他看過了扶苓的世界,覺得不乾涉他們選擇自由,也是一種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