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謠?什麼童謠?”孟流景聽裴清光講完在葉子家發生的故事,眼中難得露出與當扈一般無二的迷茫。
裴清光歪著腦袋邊回憶邊輕聲唱道“月兒彎,月兒圓,月亮上麵有神仙,落入深山不肯還,飄飄搖搖到海岸。”
她的歌聲輕輕柔柔,如夏夜裡安適的清風,孟流景聽得出神,連歌聲何時停了都沒意識到,直到身後傳來清脆的響聲才猛然回神,與裴清光一同驚訝地回身看向那間小屋,和踉踉蹌蹌跪倒在門檻後的假芥子。
“她真的是這麼唱的?”假芥子的聲音顫抖得厲害,像是垂死之人拚儘全力從喉嚨中擠出來的聲音一般。
裴清光點點頭,站起身想要上前卻又在原地遲疑著“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了?”
假芥子得到了肯定的答複後身子一軟癱坐在地,呆愣愣地望著葉子家的方向,又哭又笑,瘋癲一般。
當扈被假芥子的模樣嚇得不輕,站在門檻外手足無措地邊搓衣角邊望向裴清光,這會兒倒沒了在村長麵前的氣勢洶洶,又變成了酒館眾人所熟悉的小孩模樣。
裴清光見當扈眼神飄忽地厲害,朝他招了招手,當扈逃也似的躲到裴清光身後,遠遠看著屋裡滿臉淚痕的假芥子。
假芥子紅著眼眶緩緩抬頭望向裴清光,一字一頓“我沒認錯,她就是芥子。”
“可是芥子不是早就去世了嗎?”裴清光想不明白。
假芥子愣了一下,苦笑著搖頭“當局者迷啊……”
孟流景突然冷笑一聲“饕餮這是下了好大一盤棋。”
“什麼意思?”裴清光感覺自己的腦子裡好像有一團漿糊,粘稠地困住所有思路運轉。
這倒也正常,以人類之軀撐了這麼長時間,又餓又困,自然沒什麼好狀態。
孟流景定定望向屋裡的假芥子“饕餮既然能給她一個新身份,自然也可以給真正的芥子一個新身份。”
裴清光追問“是饕餮把芥子救活的?”
“再厲害的妖也沒有活死人藥白骨的能耐,隻怕是真正的芥子根本就沒死,”孟流景至此隻覺暢快,原先那些散落在腦海的碎片拚湊出一個完整的真相,“最初這位假芥子提到村長給芥子下的慢性毒導致她橫死的時候我就覺得奇怪,我從未在人間見過如此奇異的毒,但倘若這毒是饕餮給的就合理了。”
孟流景大步走到門檻前,隔著門口的結界俯視著癱坐在地的假芥子“你可知你腰間那獠牙印記,在格根塔娜身上也有個一模一樣的?”
假芥子怔怔抬頭,眼神平靜無波,儼然一個曆過大悲大喜後麻木的傀儡。
孟流景俯下身,低聲道“她才是饕餮真正的眼,你隻是一個餌,一個隨時可以被丟棄的餌。”
假芥子突然激動起來,伸手想要揪住孟流景的衣領,但結界依然束縛著她,她隻能對著眼前的空氣牆一下又一下地朝孟流景胸口的位置徒勞地錘著,邊錘邊聲嘶力竭高喊“她不會害我!永遠都不會!”
見假芥子幾乎要崩潰,裴清光連忙上前將孟流景拉到一旁,孟流景被扯到了假芥子看不到的位置,嘴卻不肯停“她的確不會害你,所以她回來救你了。”
裴清光有些惱火“你先閉嘴!”
孟流景乖巧地抬手捂住了嘴,可憐巴巴地看著眉頭緊皺的裴清光,縮了縮肩膀,轉身麵對著牆壁一言不發。
裴清光深呼吸著緩和自己的情緒,扭頭對假芥子輕聲細語“剛才我提到的那首童謠你是不是也聽過?”
假芥子先前那些在內心為自己設下的防禦早已被孟流景三言兩句瓦解,麻木點頭道“這是我特意為芥子弟弟編的童謠,隻有我們才會唱。”
“在你家裡時,你說的那些故事,幾分是真,幾分是假?”裴清光慢慢引導假芥子,也慢慢捋順著自己的思路。
“我知道你們能救這個村子,所以我不想騙你們,”假芥子痛苦地閉上眼睛,“我說的那些都是真的,雖然他們也試圖改寫我的記憶,但不知道為什麼,我仍然清楚地記得過去和芥子一同經曆的點點滴滴,我很確信那些是真的。”
“也就是說他們的術法在你身上失靈了?”
假芥子搖頭“在我的腦子裡,關於其他人的記憶都是片段零散的,隻有關於芥子的記憶非常完整。”
孟流景乖巧地在一旁舉起手,裴清光掃了他一眼,他才開口“她的記憶應當是被饕餮改寫的,饕餮那家夥經常做這種蠢事,顧頭不顧尾。”
裴清光挑眉“比如?”
“比如隻有他才會在彆人的記憶裡美化他那破鑼嗓子,如果是窮奇親自出手的話根本不會在意這些細節。”這也解釋了為什麼之前假芥子認為饕餮又帥聲音又好聽,如果不是被這個信息迷惑,他們也不會被困在原地那麼久。
裴清光對著孟流景指了指假芥子“那你剛才說格根塔娜回來救她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