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230.大舅哥的邀請
東京少有今天這樣的好天氣,雲和霧都散了,陽光像是金色的絲綢鋪滿天上地下。源氏重工角落的露台上擺著櫻桃木的長桌,長桌上鋪著亞麻桌布,路明非和諾諾接受源稚生的邀請坐在這長桌的周圍,櫻也在這裡。
“戰爭還沒有結束,猛鬼眾的行為已經觸及了我們的底線,整個日本範圍內所有效忠於他們的幫派都要受到打擊,所以老人們都出馬了。”源稚生跪坐著,他說這話的時候麵無表情眼神沒有波動,碎金般的陽光照著他的側臉,那張如含鉛的珍珠那樣素白的臉堅硬得像是青金石。
醒神寺附近的戰略部空空如也,那些堪比日本黑道定海神針的老人今天都不在源氏重工。
櫻為幾個人端來了酒水,源稚生和路明非喝的是加冰塊的清酒,諾諾麵前則擺放著甜茶,此外還有些花花綠綠的糯米小點心,路明非捏了一顆嘗了一下味道還行,就是吃起來跟塞牙縫似的。
諾諾似乎對這場突如其來的會麵毫無興趣,低下頭玩手機,路明非和源稚生都望著一望無際直直銜接天際的東京城。
新宿區少有能和源氏重工媲美的超高層建築,醒神寺又幾乎處在最頂層,古代的大名們相信在高處才能更好地統治他們的疆域,所以家主們也更願意把對家族來說有著神聖意義的醒神寺露台放在最高處。
從這裡望出去不管看哪個方向視線都毫無阻礙,東京灣的貨輪汽笛轟鳴,像是從海平麵升起的巨獸,墨綠色的海水在陽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而城市裡那些灰白色的建築則像是鋼筋混凝土構築的原始森林,呼嘯的風中每一棟大廈都在搖晃,像是浪濤在緩慢地起伏,萬壑俱現於眼下。
醒神寺通常不會被當做接待貴客的場所,即便這裡放眼望去讓人心曠神怡。不過如今蛇歧八家正處多事之秋,家主們也懶得管這些繁文縟節,更何況橘政宗還沒有從芝加哥返回,源稚生就是家族中說一不二的頭號人物,就算是身為若頭的風魔家主在天照命的麵前也沒有多少發言權。他要邀請路明非來這裡那就隨他吧,反正這兩個人裡麵誰都不是家主們惹得起的。
風撩動著路明非的額發,他小口啜飲清酒,沒有接話。
不久前學院已經給蛇歧八家發了一封通牒,通牒內容並不保密,楚子航小組和陳墨瞳小組的成員都可以通過自己的校內權限進行隨意查看,其中充斥著來自校董會的斥責和學院的憤怒,此外還對家主們提出了“在一個月之內徹底剿滅猛鬼眾”以及“學院將在東京重設辦事處”的要求,措辭之嚴厲很難不讓人想到卡塞爾學院曾經還是密黨時的鐵血作風。
對蛇歧八家而言如今他們或許已經積攢了龐大的力量,但遠沒有到能夠同學院抗衡的地步,這樣的通牒無疑是昂熱在向他們傳遞“如果不照做我就拎著沙漠之鷹打爆你們狗頭”這一類的訊息。
古人說廉頗老矣尚能飯否,想來在這群日本人看來昂熱老則老了但看校長那生龍活虎的樣子一頓造三碗應該沒問題。
當然事實也和幾位家主猜想的大差不差,通牒是校長直接下發的,得到了校董會的全體首肯,元老會也參與了決策。如今混血種社會最強大最古老最有權勢的兩群人都站在了對蛇歧八家不利的立場,戰爭就在臨門一腳,如果不是橘政宗及時低頭說不定這會兒執行部的精銳已經過了日本海關。
但真正的危機也已經迫在眉睫。
亞伯拉罕血統契對卡塞爾學院乃至於整個混血種社會都是極其神聖的,其意義不亞於漢謨拉比法典之於古巴比倫帝國的奴隸主們。在近代之前,這份法律是鐵血的、血腥的,違背任何一條規則的下場都是被獵殺,豢養死侍這種事情更是會麵臨整個家族被清算的風險。
即便到了近代之後人權思想從普通人社會蔓延到混血種社會,死刑從亞伯拉罕血統契中被大麵積刪除,豢養死侍依舊是可以被當場處決的重罪,即便輕判也要麵臨被關進黑牢的終身監禁。
猛鬼眾豢養大批死侍,這樣的罪行已經足夠卡塞爾學院將這個組織納入獵殺名單,在諾瑪的強大算力之下,與猛鬼眾幾乎同氣連枝的蛇歧八家也不能獨善其身。
就在橘政宗犧牲重大的政治利益為他的家族換取學院的寬恕的時候,全世界執行部的精英們已經集中在各地的分部24小時待命,甚至連那些序列在執行部專員之上的斬首者們也會在戰爭開始的時候就下場進行收割。
源稚生了解過斬首者,他們都是精英中的精英,蛇歧八家中很少有人能同那些人抗衡。
人唯有握緊了權力才會從容不迫,力量、財富、甚至於彆人的把柄,都是權力的一種,路明非如今擁有力量也握著蛇歧八家的軟肋,他自信在局勢明朗之前赫爾佐格不會挑起他和源稚生之間的爭鬥。
作為家族的天照命,最強斬鬼者的源稚生居然不去參加對猛鬼眾的戰爭反而找上了路明非,這很不尋常,最大的可能還是有所求或者有所圖。
路明非看過博弈論,也學過些外交常識,這種時候就得少說多看,誰有求於人誰就處於天然劣勢。
“許久未見,陳小姐還是那麼……”源稚生醞釀了一下,找到了一個合適的詞語,“風姿卓越。”
“我在學院的權限隻是a級,想必你也知道我沒有言靈,正麵戰場上的戰鬥力或許還不如a級,所以有事彆找我,找他。”諾諾嚼著泡泡糖,冷冷地看了一眼源稚生,然後拍拍路明非的肩膀,滿臉不在乎。
路明非乾笑一聲,覺得自己好不容易營造的氛圍就這麼簡簡單單被破掉了。
“學院顯然並不信任政宗先生,也不信任家族。”源稚生清了清嗓子看向路明非,
“我想校董會正在懷疑我們和猛鬼眾之間的關係吧?”他的眼神裡看不出多少波瀾,卻一直直勾勾盯著路明非的眼睛。
路明非聳聳肩,“在觸犯亞伯拉罕血統契的前提下,學院不信任任何人,如果豢養死侍的是我,那連校長都會受到牽連,你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源稚生皺眉。
“因為學院裡有人說我是校長的私生子。”路明非並不覺得這件事情羞於啟齒,相反他覺得挺有意思的,“雖然我的外貌特征和雅利安人種沾不了半點邊,可就算是這種莫須有的聯係校董會也會立刻罷黜校長的職務並對他展開調查。”
“我想我明白伱的意思了。”源稚生深吸口氣,他的雙手放置在膝蓋上,脊梁筆直,此刻倒有些像是古代的將軍在與敵軍的將領談判。
如果連這種莫須有的關係都會遭到牽連,那麼原本就和猛鬼眾同出一脈的蛇歧八家又怎麼會幸免呢?
即便家主們自認為把保密工作做得多麼好,世界上也不會有不透風的牆,底層的成員和惡鬼雖然不知道自己的血係源流居然是偉大的白王,且總歸知道惡鬼們都脫胎於家族中那些血統不穩定的孩子。
權力、財富和自由都能夠用作交換的籌碼,隻要出的價夠高,學院總能找到突破點。
而恰好校董會們最不缺的就是金錢。
“家族的勢力不像歐洲的混血種們那麼龐大,我們做不到封鎖所有的海關,也就是說可能此時此刻都正有學院的行動隊在秘密地進入這個國家對嗎?”
源稚生說,他抬頭看向一望無垠的天空,碧藍的底色上懸浮著絮狀的雲,那個方向好像空無一物,即使他能看得無限遠也隻能看到一片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