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182.落葉2)
蛇歧八家醫學部有兩個駐點,分彆位於源氏重工的第二十五層和埼玉縣山裡的神社地下研究所,通常醫學部不會為普通的黑道成員開放,治療對象大多是各家家主或者職能為戰鬥格殺的各部成員。
雖然關東支部違反了家族的規定,而且受傷的原因也並非出於公務,但這些人的傷勢太過匪夷所思。想來普通人很難在頭骨碎裂的情況下依舊還能生龍活虎,也很難在手骨或者腿骨被折斷的時候隻用幾天時間就開始緩慢恢複。這種傷患如果出現在東京大學醫學部,龍族的秘密大概會有外泄的風險。
所以明智阿須矢和他手下的組長們還是被蛇岐八家安置在了自己的醫學部門進行救治。
路明非並沒有對關東支部的瘋子們下死手,真正稱得上受到重創的人隻有三個,分彆是胸腔內陷導致心臟受到壓迫的虎徹、頭骨受到重擊裂開的明智阿須矢,和身體骨折率超過百分之三十五的落葉。
那個叫落葉的雙胞胎姐姐。他會受到這樣的重創其實有些出乎路明非的意料。
她的言靈是鬼勝,能夠完全消弭身體對痛覺的感知,在戰鬥與廝殺中悍不畏死,當她徹底倒下的時候也是完全喪失行動能力的時候。
當路明非決定去探視這些被自己揍得生活不能自理的挑戰者的時候,仍舊在醫學部內休養的已經隻剩下落葉一人了。
相比關東支部其他瘋子們那些令人厭惡甚至使人作嘔的愛好,僅僅是性取向有問題的落葉反而是最乾淨的。
這姑娘在蛇歧八家的各個職能部門中居然人緣還不錯,據說和她的妹妹小蓧是完全迥異的兩個極端,妹妹淫蕩而神經質,姐姐卻相當文靜,和人戰鬥的時候又像是開了無雙。
醫學部占據了源氏重工的三層樓,這裡的負責人原本為關東支部專門開辟了兩個病房分彆安置支部中的男人和女人,其他人都已經很快出院了,虎徹和明智阿須矢被轉移到了江戶川的普通療養院,落葉便成了剩下來的最後一個人。
這裡原本就不禁止探視,但以明智阿須矢為首的關東支部組長們顯然在蛇歧八家並沒有多少朋友,而且這些人都有很嚴重的性格缺陷,所以當他們尚在臥床靜養的時候居然沒有任何人來看望他們。
而當這裡隻剩下落葉的時候,居然開始有人為這個全身都被繃帶纏繞起來的清麗女人送花。
日本人熱愛菊,甚至勝過於中國人熱愛牡丹和法國人熱愛玫瑰。但不管是野路菊還是矢車菊,花色都是顯而易見的黃與白,被嚴謹的執行官們整齊地堆放在床腳,居然讓落葉很有種自己不久於人世的錯覺。
在落葉恢複意誌之後,每天都會有執法隊和執行局的人來這裡對她進行審訊和問詢,顯然家主們並不完全相信明智阿須矢那套“我就是要挑戰強者哪怕被打得滿頭包我還是要這麼做”的中二說辭。他們更相信這一切都是政治手段的延伸,有某個家族裡麵的大人物站在關東支部的背後命令他們去挑戰本部的專員。
可沒人知道那個大人物這麼做的意義是什麼,也沒人知道那個大人物究竟是誰。
明智阿須矢和他手下的組長們都是長時間在生死邊緣掙紮的瘋子,他們每一個人都曾在東京大學進修過心理學的博士學位,對痛苦的忍耐能力也強大得離譜,常規的審訊手段對這些人而言基本無效。
況且明智阿須矢也並沒有真的去襲擊本家的少主和本部來的專員,從始至終他們的出手都非常克製,這對關東支部來說簡直稱得上匪夷所思,過去他們幾乎從不知道隱忍與克製是何物。可這種克製也讓執法隊的專員們無法將關東支部長期扣留在源氏重工。
如今已經接近了八月的中旬,落葉在加護病房中已經躺了一個多星期,身為混血種的恢複能力正在緩慢地為她修複斷裂的骨頭,每天這個年輕的女人都能覺得自己距離出院又近了一步。
可每天執行局和執法隊的人都會輪番上陣進行審訊,根本不給她休息的機會。這在很多國家當然是不允許的,重傷員應該享有基本的人權,但這裡是日本,而且是日本最黑暗的社會蛇歧八家,大人物們隻關心一件事情的結果,不在乎過程如何。
為此甚至連烏鴉和夜叉也來過幾次,櫻也帶了源稚生的命令來探望過,隻是都沒有太多有用的資料。這也在他們的預料之中,關東支部中小蓧和落葉這對雙胞胎姐妹的地位並不算高,明智阿須矢不會讓他們接觸到核心的事務和機密,哪怕襲擊事件真的藏著其他的隱秘,落葉很可能也完全不知情。
陽光很好,源氏重工是新宿區最高的樓,而且附近沒有其他的大廈遮擋,所以當黃昏的時候那些溫暖又泛著陳舊色彩的光便透過拉開窗紗的巨大落地窗鋪滿了這間病房。
這裡大概原本是辦公室一類的地方,落地窗幾乎便組成了向外的那堵牆,從這裡可以俯瞰小半個東京,人流穿行、光火逐漸從遠處覆蓋過來的黑暗中點亮。
最後一批來進行審訊工作的執行官和專員為落葉倒了一杯熱水並幫她把今天收到的花收好,然後合上文件夾夾在腋下笑吟吟起身離開了,這裡重新變得安靜空曠。
落葉慢慢地支撐著自己的身體坐起來,她抬眼望去,有個穿黑風衣的家夥正無視了醫學部的規定站在落地窗撲麵而來的暮色中抽一支煙。
是那個以一己之力擊潰了關東支部的本部專員,落葉知道他的名字。
路明非。
落葉把自己蜷縮起來,藏在被子裡,卻還是悄悄地觀察那個危險的男人,卻並不出聲。
關東支部是年輕人組成的部門,他們中有些多人都在卡塞爾學院進修過,保留著的密黨與其他混血種社會聯係的方式,所以對於近一年來威名赫赫的屠龍英雄路明非並不陌生。
但明智阿須矢說那就是一個被推到台麵上來的幸運的年輕人,龍都是被昂熱和裝備部的新式武器乾掉的,他不過冒領了他們的功勞。而密黨這麼做的原因是為了培養一個繼昂熱之後的鐵血領袖。
他說我們隻要擊敗他讓他跪在我們麵前,我們會成為家族的英雄,名譽和財富都會接踵而至。明智阿須矢從來都是一個很會煽動人心的家夥,據說他每天都會閱讀《我的奮鬥》這本書。
組長們就跟發了瘋似的嗷嗷叫著要把本部的專員乾趴,然後扒光他們的衣服吊到東京鐵塔上。
可隨後的事實給了整個關東支部一記響亮的耳光,他們不但沒能擊敗路明非,甚至連站在他麵前的資格都沒有。
那個強大的年輕男人是和執法隊的人一起進來的,手裡提著蘋果、柑橘和梨,倒真像是來探望病人的家屬。
沉默寡言、遺世獨立,這大概是落葉能想到的最好的修辭手法了,路明非進來後就在靠窗的位置挑了個椅子坐下,掏出手機來埋頭大概是和某個人聊天,偶爾也會從袋子裡拿出柑橘來自己剝了吃,從不和人交流,隻是那個叫櫻的女孩進來的時候和他低聲交談過幾句。
落葉忙於應付執法隊的審訊,心力交瘁之間會看向那個男人的方向,他的眼睛空而深,像是悠悠的山穀,映著一天不同時刻的陽光變化。
真是個奇怪的人。
但很強大。
強大就足夠了。
見落葉朝著自己望過來,路明非向她點點頭然後從自己身邊的椅子上提起水果走到病床邊。
“還記得我嗎?我是那天晚上那個……”路明非做出一個揮刀的姿勢,落葉便點點頭:“本部專員路明非,我們都聽說您的事跡,原本還不相信世界上有這麼強大的人,可是那天晚上我們上了一課。”
“我看過你的資料,宮本落葉,對嗎?”
“是,我的妹妹是宮本小蓧,我們在六年前加入關東支部。”
“好的,宮本小姐你要吃梨嗎?”
“什麼?”
“我說你要吃梨嗎?”路明非重複了一遍,他從桌子上拿起水果刀,又從口袋裡拿出來一個梨,單手拎起梨梗,小刀熟練地活動,一圈圈梨皮便娓娓墜落。
不到一分鐘,削好的梨就遞到落葉的手裡。
“謝……謝謝。”落葉低著頭說。
病房裡此刻非常安靜,路明非用紙擦乾水果刀上沾的梨汁,看著麵前的女孩咬了一口手中的梨。
落葉其實是個相當漂亮的女孩,相比妹妹小蓧她看上去更加清秀也更加乾淨,高挑窈窕。
路明非雙手環抱靠在椅背上,漆黑的眸子凝視女孩白皙的側臉。
在來到這裡之前路明非就已經委托櫻幫他調查了關東支部所有成員的背景。通常來說像明智阿須矢這種戰鬥人員的身份資料在蛇歧八家是高度保密的,彆說路明非這樣從本部來的專員,就算是家主想要調閱也需要通過層層審批。
但關東支部的情況特殊,他們的對蛇岐八家而言是非常鋒利的雙刃劍,雖然強大但無法完全被掌握在手中,性質則更像是橘政宗的私人武裝。
為了平息一個危險程度不遜色於昂熱的屠龍者的怒火,把這些人的資料交給路明非對蛇歧八家來說實在算不上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落葉的父親是宮本家的成員,母親則是來自韓國的混血種。
落葉和小蓧這對性格迥異的雙胞胎和其他所有關東支部的成員一樣,都有一個堪稱悲慘的童年,她們的母親因為血統問題被執行局的斬鬼人殺死,父親則是徹頭徹尾的混蛋,熱衷於賭博和酗酒,在她們尚且年幼的時候就敗光了所有的家底。
那時候落葉和小蓧都沒有展現出多少天賦,沒有被家族看重,連上學和最基本的生活開支都需要使用政府的基本保障金和家族的基金來供養。
和很老套的故事一樣,雖然過得相當淒苦,但在姐姐落葉的庇護下小蓧還是茁壯成長,女孩們的學習成績都很好,能在班上名列前茅,照這種趨勢她們一定能考進很好的大學然後進入本家的職能部門工作。
可轉折發生在落葉十六歲那年,她那個酗酒的父親輸光了錢也輸掉了房子,還輸掉了她的妹妹小蓧。等當時還在由橘政宗親自帶領的本家執行局的人找到小蓧的時候她已經受到了侵害。
這件事情之後她們的父親被剝奪了監護權,在再次進行血統鑒定和言靈危險度評估之後移交司法機關,但小蓧的性情已經發生了變化,落葉也開始因此受到打擊一蹶不振。
“伱想從我這裡知道些什麼?”落葉抬頭去仰望病床邊那個男人的眼睛,她的臉上沒有表情,眼睛眯起來的時候眉目都狹長鋒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