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清晨,星月清清涼涼地懸於天幕,老宅院子裡迷霧朦朧,掩蓋了庭院燈本就漫漶的光線。
橘黃昏沉的微芒浸漫在晦暝的天色裡,零落的枝丫影影綽綽,寂寥而落寞。
忽而,引擎轟響像沉悶的野獸咆哮,由遠及近,一道高亮的光線劈開稀薄流淌的淡霧,伴隨著輪胎與地麵摩擦的急刹聲響,銀灰色的帕加尼在院子裡停下來。
慣性讓車身猛然往後挫了挫。
隨後車門自動升起,一抹窈窕的白色身影從車上下來,步伐匆忙地奔向老宅。
她為什麼會突然出現?
主樓西麵,二樓窗台前。
陸隨之微擰眉心。
怔忪間,清冷淡漠的男人已經搖著輪椅來到門後,握著門把的手下意識輕擰。
吱呀一聲,門扇打開一條縫,走廊壁燈昏沉的光漏進門內。
六年了。
每逢她回老宅,莊叔必然讓人守著他。
但現在,門外空蕩蕩的。
莊叔還沒來得及反應。那就是說,事出突然,很可能她這趟回來連莊叔都還沒來得及通知。
急速的腳步聲在寂靜的走廊裡響起。
陸隨之的心臟久違地砰砰跳起來,鮮活有力。不加思索,他搖著輪椅跟過去。
樓梯口,那抹單薄的白色身影從他麵前跑過。
她沒看見他,急匆匆拐進主樓東邊走廊儘頭的房間。
那是爺爺的書房。
陸隨之心裡忽然升騰起一股不安,當下便加快速度跟上去。
然而未待他靠近陸老爺子的書房,沈清蕪已經從裡麵走出來。
陸隨之猛地用手刹住輪椅,遽然停下。
焦急的視線停在一步一步向他靠近的女人身上。
大約是出門太趕,在這樣隻有零上四五度的天氣,女人隻穿了一件單薄的米白色毛衣,垂順的咖色闊腿褲。
她懷裡抱著似乎熟睡的咘咘,臉上的表情很平靜,一雙水潤漆黑的眸子望向前方,但焦點並沒落在他身上。
她似乎還是沒看見他,徑直和他擦身而過。
陸隨之忽感眼前的景象漫上一層霧氣,鼻腔染上澀意。
握住輪椅扶手的手青筋突起,指骨修長的指尖拚命掐進血肉,隻有疼痛能讓他驟然湧起的情緒平複下來。
就在此時,身後轟的一聲,發出似有什麼倒地的聲響。
陸隨之急急轉過輪椅,從他的角度看去,能看見倒在羊毛地毯上的女人雙目緊閉,眉峰深鎖,巴掌大的臉蒼白而脆弱。
他往前滑了幾步,忘了自己被氣流傷過的腿,本能地站起來。
下一秒,輪椅被掀翻,他跌倒在地,卻剛好摔在她身旁。
“清蕪……”男人的聲音低啞乾澀。
他坐在地上,將她撈入懷裡,手臂卻剛好碰到她一直緊抱著的咘咘。
冷冰冰的身軀讓他心頭沉了又沉。
“咘咘……”
“爺爺……彆救我……”
女人無意識的低聲呢喃,讓陸隨之難受得喘不過氣。
恍惚中,仿佛又回到了21年前。
撿到咘咘那天,其實他也在。
灰霾的天空下著小雨。
學校初中部的校際籃球賽卻如期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