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晃了晃手裡的塑料袋,裡麵的罐裝啤酒相互碰撞,發出“當當當”的聲響。
男人倚著門邊,笑得吊兒郎當,“我猜你需要它。”
畫室裡除了主臥的套房家具一應俱全,偌大的客廳裡隻有一張辦公桌。
他們坐在落地窗前的羊毛地毯上,一人拿了一罐啤酒。
沈清蕪拉開易拉蓋,抿了一口,便將啤酒瓶放在腳邊。
兩人誰都沒有先說話。
反倒是沈清蕪先沉不住氣。
她問:“你來這不是想問我曾經發生了什麼事的?”
陸厭行轉頭看著她,“你想說嗎?”
沈清蕪看著窗外萬家燈火,默了默,突然說:“我總在想,如果她還在,這裡的萬家燈火總有一盞是為她而亮的。”
“她是個很簡單,很樸素的姑娘。剛入學那會兒,大家背地裡總揣測說我被金主包養,可她從來不會加入她們。她是從很偏遠的小城考來京州讀大學的,寢室裡的人喜歡嘲笑她是土包子沒見過世麵,經常將她排擠在外。吃飯逛街從來不會叫上她。”
“可是她真的對每個人都很好,那天在圖書館,她把唯一的一把傘讓給我,理由是她的衣服不值錢,但我的衣服看起來就很貴,所以一定要好好保護。”
她很淺地笑了一下,“你說她傻不傻?”
“她這麼乾淨的女孩子,不該談戀愛的,她最後被那個男人逼得跳樓。”
“那天,她就那樣從我眼前跳了下去。”
“可是,我抓住了她。但我用儘全身的力氣,最後還是隻能看著她的手一點一點從我手裡滑落。”
“她就像個破敗的布娃娃一樣,隨風墜落。”
“你知道嗎,她掉下去前和我說的最後一句話竟然是‘抱歉,要讓你看見我如此不堪,希望不會嚇著你’。”
她停頓了一下,拿起腳邊的啤酒再次淺抿一口。
“我打了那個男人,你在網上看見的照片,是那個男人的。”
“我的右手是那時受傷的,指骨折斷,痊愈後我發現我已經拿不了畫筆。”
男人眼裡瞬間湧上濃烈的殺意。
沈清蕪仿佛能看穿他的心思,拍了他一掌,說:“彆這樣,陸隨之當年就把他的手腳都廢了。”
“小阿蕪,你後悔嗎?”他的嗓音有點喑啞。
“不後悔,那姑娘寧願自己淋雨也要把傘讓給我,我肯定得為她出一口氣。”
想了想,她似乎在自我檢討,“但那時年紀小,還是衝動了一點,我應該把他往死裡整的,打一頓便宜他了。”
窗外霓虹流動,光芒瑰麗,整座城市仿佛一顆美輪美奐的稀有寶石。
遠處,寰實大廈樓頂的紅色巨型標誌仍然矚目。那一帶高端寫字樓林立,奢華酒店會所,高檔小區比比皆是。
而他們身處年久失修的破舊公寓,腳下是魚龍混雜的老城區。
一街之隔,恍若兩個世界。
室內沒有亮燈,窗外流光映在女人穠麗明豔的小臉上,她的神情出奇平靜。
毫無緣由的,陸厭行忽地想到了高傲的小獸躲回陰暗的巢穴獨自舔舐傷口。
“那個男人,我不會放過他。”他說。
沈清蕪側目,對上那雙淺褐色的眼眸:“他沒有殺人,法律製裁不了他。連那女孩的家人都嫌自己女兒丟人,不願鬨大了事情,甚至她的骨灰,他們都沒有領走。”
陸厭行:“你還有那姑娘的電話或者微信嗎?”
沈清蕪疑惑地看著陸厭行,默了一瞬,便拿出手機低頭翻找,那個安靜地躺在她通訊錄裡已經三年的號碼,終於被她找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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