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周進作為一品鬆江伯,屢次參預朝政,並不是第一次進宮麵聖了,按道理應當心平氣和,沒有任何心理壓力才是。
但宮裡的周太監來到桃花巷傳旨,讓周進隨他進宮麵聖時,他卻陡然感到緊張起來。
為了能夠南下任職,早點開溜,他籌謀已久,憂心忡忡,現在總算到了該揭開底牌的時候了,又怎麼可能做到雲淡風輕呢?
周進隨著周太監,穿過一道道宮門,終於來到了金鑾殿前。
殿前廣場寬闊,青石鋪就,光潔如鏡,反射著太陽的光芒。
周進抬頭望去,隻見殿頂金碧輝煌,雕梁畫棟,猶如仙境。殿門兩側,龍鳳呈祥的浮雕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仿佛在訴說著皇家的威嚴與尊貴。
周進的心跳得更加厲害了,他知道,接下來,他將麵對一場關乎自己命運的考驗。
行完跪拜大禮,周進得以稍稍揚起頭來,打量一下周邊情況。此時除了他之外,還有忠順王陳西寧、內閣首輔畢景曾、新任戶部尚書王允、北靜郡王水溶等朝中大佬。
開放海禁,利弊皆有,朝中諸位大臣對此問題,也不是沒有反複思忖過,誰都能說出一係列原因和影響,今上決意宣召周進入宮麵聖,也無意於再對這個問題進行討論,他是想知道,周進南下之後,意在哪裡任職?有哪些具體舉措?收益如何?
周進也沒有想到,今上這次打直球,連續三板斧,讓他根本沒有敷衍塞責的可能。
比如說,周進本想去鬆江府任職,要是不實話實說,虛頭巴腦,說他想去瓊州府發展海貿,要是今上真把他派到了瓊州府,他豈不是連哭都來不及了嗎?
周進上一世,瓊州府的進出口總額,僅相當於鬆江府進出口總額的零頭的零頭,周進不過是有著幾百年文明積累的優勢,卻也沒有點石成金的本領,他要是主動提出前往瓊州府任職,那不是腦子有坑嗎?
因此,即便聖心難測,周進也隻能如實回答,他想去鬆江府任職。
周進指出,鬆江府具有優越的地理優勢。作為一個河岸海港,它地處長江入海口和南北海岸線的中點,背靠盛產茶葉、瓷器和絲綢的長三角腹地,有著悠久的商業文化傳統,是聯通沿海、沿江貨物運輸的重要樞紐。
“這個不用你多說。朝中諸位大臣也都研究過,鬆江府以黃浦江作為聯通內河碼頭,同時是富庶的太湖平原的延申,有著巨大的農產品與紡織品生產腹地,在發展海貿上有著天然優勢。關鍵是,你的具體舉措有哪些,能實現多少賦稅收入?”今上端坐在禦座上,聲音冷冷地說道。
周進這才割到了今上的重點,敢情他想去哪裡任職,有哪些施政方略,都是無關緊要之事,關鍵是他能為朝廷帶來多少創收?
他開始泛泛而談,隨口說了一些發展海貿的具體措施,並重點提到了興辦團練之事。
“要想保證鬆江通商不受打擾,須得在黃浦江上,編練一支水營,以六百人為限,並代征商稅,陸地上若是鬆江千戶所不配合,還得允許鬆江府衙興辦團練,以八百人為限。”
老實說,一千六百人倒是不多,但德正帝陳安寧仍舊猶豫了許久,才勉強答應了下來。
隨後,他便再次追問,鬆江通商,可得賦稅幾何?
“以三年為限,或可向戶部上繳白銀五百萬兩。”周進稍一思索,給出了一個保守數字。
倒不是說,周進沒有把握賺得更多銀子,而是周進意識到,狡兔死,走狗烹,飛鳥儘,良弓藏。他要真是為大周朝續命,一口氣繳納數千萬兩銀子,將西北流寇和東北女真都剿滅得乾乾淨淨,他的下場怕是也好不到哪裡去。
功高震主,真以為隻是說說而已?
他還不如每年向朝廷繳納幾百萬兩銀子,意思意思得了。否則過猶不及,恐有性命之憂呀。
三年為期,五百萬兩銀子,倒是也不少了。內閣首輔畢景曾和戶部尚書王允都深感滿意,忠順王陳西寧也覺得還行,但今上卻仍舊不滿足,還想著給周進壓擔子,“五年為期,一千萬兩銀子,你若是有把握,我便準許你做鬆江知府兼鬆江團練使,必要的時候,鬆江千戶所也可以配合你行動,以便抵禦倭寇侵擾。”
三年五百萬,還是五年一千萬,這其中的差彆很大嗎?周進剛開始還感覺有些詫異,但他很快明白過來,連忙向今上保證道,“微臣必定不辱使命。”
等周進走後,今上便意興闌珊地揮了揮手,宣布退朝了,讓朝中諸位大佬,一時間摸不著頭腦,也有了各種各樣的猜測。
在北靜郡王水溶看來,今上對周進的態度,委實有些奇怪,既不像重用,又不像冷藏。
不過鬆江知府才是一個五品官員,尚未被他看在眼裡,他的主要關注點仍舊停留在空缺出來的這個順天府丞職位,究竟怎樣運作,才能落到自己人的手裡。
內閣首輔畢景曾和戶部尚書王允,則很佩服今上沒有被周進這廝牽著鼻子走,周進說三年五百萬兩,今上卻討價還價到五年一千萬兩,平均每年能夠多為朝廷帶來幾十萬兩收入,這也是好的,至少春祭恩賞這筆銀子便有了著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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