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肅冷臉的時候,眉眼間有股子沁寒入骨的味道。
寧子昱一直覺得那是殺人多了積攢的陰氣。
就見這位讓人聞風喪膽的廠臣徑直踱到沈南喬身邊站定,睇了眼趴在地上的寧子昱,淡淡笑笑。
那笑帶著涼氣兒,哪怕是燒了地龍的堂屋也擋不住寒意入骨。
屋內眾人紛紛起身行禮,寧肅抬眼環視一屋子寧氏宗親。
“本督自幼在親緣上頭淺薄,好容易得了個至親,瞧不得她被人欺負。”
眾人都傻了眼,滿屋都是姓寧的,他竟然說自己親緣淺薄。
而且擺明了隻把沈南喬當至親,這丫頭是有什麼術法不成?
才一個晚上,就把個冷麵冷心的人弄得五迷三道?
“剛剛是誰說沒認親不肯磕頭的?”他牽了下唇角,淡然道,“本督這不就來了。”
寧子昱早就在他進來那一刻就嚇得魂不附體,這活閻王手上的令牌能即刻就叫他入地獄。
他回身拉了把沈靜怡,示意她趕緊過來跪下。
沈靜怡沒動地方。
她長在深閨,不知厲害,見狀反倒扯了扯跪在地上的寧子昱。
“你是不是骨子裡都帶著奴性啊?給一個太監下跪,他甚至都不算個全乎人兒!”
沈南喬藏在寬大袖籠裡的雙手死死握成拳。
沈靜怡前世在沈家就是這樣語出驚人,大談什麼民主和平等。
自己一母同胞的嫡親弟弟被她洗腦,以下犯上,衝撞了東廠的人,最後被揖事衛打廢了,斷了她們這房最後一點崛起的機會。
這筆賬她一直記在心裡。
沒想到她今生居然敢這樣大言不慚侮辱寧肅!
屋裡其他人也都被沈靜怡的話嚇傻了,寧肅實際上等於一人儘握三廠一衛,得罪他就是得罪閻王啊!
寧肅臉上淡淡的,倒看不出什麼神色變化。
但沈南喬隻覺怒火直衝天靈蓋,正要上前,卻被人攔腰攬住。
“這種事還要夫人親自動手嗎?”
廠臣大人的話撲在耳畔,帶著點濕漉漉的曖昧。
柳嬤嬤意會,欺身上前扯住沈靜怡的脖領子,左右開弓就是兩個耳光。
“老奴奉命給姨娘長長規矩,得罪了。”
到底是尚儀局出身的嬤嬤,這兩巴掌下去,臉也腫了,嘴角也破了。
剛剛還開口太監閉口宦官的沈靜怡徹底被打懵。
待到反應過來在沈南喬麵前丟了醜,她登時像發瘋一樣叫囂起來。
“你一個奴才,憑什麼打我?”
“你不是一直說人人平等嗎?”沈南喬好整以暇地欣賞她的狼狽相,“許你以下犯上詆毀我夫君,就不許嬤嬤教訓你?”
沈靜怡被噎住,她死死盯著沈南喬,卻找不出什麼反駁的詞。
於是俯下身子,拚命搖晃寧子昱的肩膀。
“你瞎了嗎?沒看見那奴才打我?”
寧子昱原本很欣賞沈靜怡這股子潑辣勁兒,但眼下她不分場合發瘋卻讓他極為頭疼。
那可是寧肅!
不論身份還是輩分都壓自己一頭,他得罪不起啊。
可沈靜怡渾然不覺,還在兀自拱火。
“你不是世子嗎?沈南喬說起來不過是你不要的下堂妻,你怕她作甚……”
話未說完,後麵那半句就被死死卡在嗓子裡了。
沒人看到寧肅是怎麼過去的,待到眾人反應過來時,沈靜怡已經被他捏著脖子拎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