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喬心下一凜,顧不得擦眼淚。
那聲“喬喬”像是敲在她心上。
前世寧肅渾身浴血,彌留前最後一句,便是這兩個字。
以致她回頭看到那張精致冷峻的臉時,竟然有幾分恍惚,她喃喃開口。
“寧肅……”
“膽子見長啊,敢直呼本督名諱。”
被她喚名的人眯起桃花眼,語氣卻沒有什麼責難的意思。
沈南喬一個激靈,這才意識到此時並非前世,急忙清清嗓子轉移話題。
“你怎麼在這兒?”
寧肅似笑非笑盯著她看,他一早便在這裡。
粉團子剛剛氣勢洶洶進去的時候,他還有幾分好奇。
是什麼讓平素還算冷靜持重的她罔顧名聲直奔青樓。
及至聽到她拿自己的得力手下做幌子,說要給隨堂找個外室。
當時心下還讚賞這粉團子果然有些急智,乾淨利落斷了親弟弟的念想。
卻沒料到這丫頭出來之後,在沒人的地方悄悄抹眼淚。
這必然是惱到了極點,卻又好麵子,不願在旁人麵前露怯。
“本督還沒問你為什麼會在這兒。”
寧肅出口的話慢條斯理,沈南喬卻辨出了一絲戲謔的味道。
“一點小事,不重要。”
寧肅微微瞥了下她的臉色。
昨日讓流雲去查了查。
粉團子嫡母早已不在,雖然親爹未曾續娶,但姨娘獨大,再加上這麼個不成器的親弟弟,這些年料想在沈家的處境也頗艱難。
否則沈靜怡一個妾室庶女,怎麼敢公然搶她的男人。
“要不要本督替你出這口氣?”
沈南喬訝異抬頭,這才驚覺寧肅好像什麼都知道。
“沒有東廠查不到的消息。”他言簡意賅解釋了一句。
剛剛沈南喬瞪圓眼睛的驚訝模樣,倒是跟兒時的粉團子有兩分神似。
廠衛確實手眼通天,坊間類似傳聞不少,不外乎都是寧肅如何可怕、如何殺人不眨眼。
“怕本督?”
寧肅那雙眼睛似乎有洞悉人心的能力。
沈南喬從臆想中回頭,撥浪鼓似的搖搖頭。
“自然不是,我隻是想說,你無需浪費時間查我。”
寧肅眉心挑了挑,她這是不高興的意思嗎?
結果就見沈南喬漾開個甜暖的笑“有什麼想知道的,直接問我便是。”
寧肅心頭鬆了鬆,小丫頭還挺會說話。
沈南喬此時才注意到,自己還在寧肅臂彎裡,兩人幾乎貼在一起,外人看著,有說不出的曖昧。
她輕輕掙了出來,半轉身麵對他。
“其實你也不必為我費心,這些小事我能自己處理。”
幾天相處下來,寧肅知道她並非沒心機的小白花。
能在平遠侯府這幾房親戚間左右逢源,滴水不漏,單憑這點,她確實有資格說出能自行處理這句話。
隻不過……
“不是什麼閒事本督都願意管的。”
沈南喬尚未咂摸出這句話的深意,一件翠羽翎大氅兜頭罩上來。
“走。”
重返怡香樓,沈宏還在苦苦敲門哀告。
“憐兒,你彆嫁什麼太監,我會努力讀書上進,會給你一個名正言順的出身。”
那廂隔著門。
“沈公子還是走吧,待到你功成名就,憐兒怕是也老了。”
“你寧可嫁閹人?”沈宏痛心疾首。
憐兒猛地把門打開了。
“閹人又如何?那可是司禮監隨堂,有權有勢。能瞧上我一介風塵女子,我難道不該攀附?”
沈宏到底是沒經過風浪的世家子弟,聞言氣得夠嗆。
“莫欺少年窮,但凡給我年時光,未必比他差!”
憐兒慘然一笑。
“憐兒今年19,旁人這個歲數都已是當娘了,我有幾個年能陪公子耗?”